照样在董府出入,董氏倚势横行,莫此为甚。”
张萼一直恼恨董祖常,上次听说张原在杭州打了董祖常,连说打得不够狠,至少要让董祖常断筋折骨才好,张萼做事是不计后果的,只顾一时痛怕,这时听董氏这般嚣集,怒道:“介子,那也是你姐夫的事,你就这么忍了?”
张原道:“得忍,不忍我能怎么样?”张萼挠着头皮,想想也的确不能把董其昌父子怎么样,不可能领着奴仆打到华亭去,恼得拍案大骂董其昌,先骂一顿解解气再说。
张岱端起茶盏免得被震翻,说道:“燕客你急什么,介子能忍,当初对付姚复不也很能忍吗?”张萼眼睛一亮,问:“介子,你足智多谋,是不是已有对付董其昌父子之策,就用对付熠比棍的计策对付董氏,我觉得计策依然好用,先下手为强啊,不要等到董氏欺负了你姐夫又来害你。”
张萼很仗义,只是太张扬,不足与谋大事,但有些事有张萼参与,会精彩痛快得多,张原道:“我道试在即,现在我只专心备考,不过即便〖我〗日后要对抗松江董氏,三兄也不好参与,你出个远门可是要路引的。”张萼瞪眼道:“秀才了不得了吗,那我纳监去,我年已十八岁,可以纳监,一千二百两银子而已,等下我就去求大父写信给南京国子监祭酒。”张萼纳的监叫例监,未入学的良家子弟通过纳粟、马或银钱可以进入国子监读书,就好比后世大学的自费生,例监比纳贡要差一等,纳贡是指有生员功名的通过纳粟进入国子监学习,阜业后可以做一些小
官,例监只有出行不禁、见本县官不拜的特权,还有,例监生可以参加乡试,但只能考一次,连童生都考不上的例监生想要通过乡试中举等于是白日做梦,纳贡只需两百两银子,例监却需要上千两,折合人民币上百万,绝不是一般人家纳得起的,万历以后,例监、纳贡几成常制,而且每遇大的灾荒或者朝廷需要用钱时,还会降价——
张岱笑道:“你又在挥霍银子,不过这总算是正事,等下我也帮你在大父面前美言。”在茶楼饮酒闲谈一回,张原回到东张宅第,王思任的一个仆人在等着,说王老爷请张公子去相见,张原不知何事,赶紧随那仆人来到王老师府上,却原来是王思任要进京赴选,今年是地方官吏考察之年,王思任两年前被言官弹劾罢官,现在礼部要重新起复他为官,三日后就要启程——
四月初一,张原与王思任长子王炳麟,还有王静淑、王婴姿姐妹一起送王思任上船,东大池码头,一艘四明瓦的白篷船泊在岸边,河水清涟,垂柳依依,王思任对张原道:“张原,为师祝你明年秋闱高中,为人处事既要有锐气,也要稳健,莫要树敌太多。”张原躬身受教,依依不舍道:“老师去了京城,学生作文无人批阅了。”王思任笑道:“莫说这话,你可谓转益多师,杭州有黄贞父、南京更有焦太史,学问都在我之上。
张原道:“还是王老师最是可敬可亲,学生在王老师这里能学到很多书本外的学问。”
王思任点了一下头,张原这是实话,他二人师生相得,情谊深厚,说是情同父子也不为过,唉,如果说是情同翁婿其实最恰当,说道:“我收藏的那些书籍和法帖,你要看的话尽管来这边借,炳麟今年不外出。”
王炳麟道:“是啊,张贤弟尽管来,莫要因为我父去了京城而裹足不至,我也想向介子弟多多请教。”张原道:“好,有暇就来与王师兄切磋经义。”说这话时看了边上的王婴姿一眼,心道:“据我与王师兄的几次接谈,王师兄博学颖悟不如其妹婴姿,与王师兄切磋,不如与婴姿师妹切磋为好。”
王婴姿也朝张原看过来,双眉轻扬,开眼微笑。
浙江提学王编于四月初六来到绍兴府城,直接入住考棚的学道衙门,随行的书吏、仆人也都要住进考棚内,不准外出,这是也防止他们借学道之名招摇撞骗、索取贿略,即便是王提学本人,也不能随便离开考棚,更不能拜访本地乡绅,这也是为了防止说情舞弊。
山阴县学孙教谕与县门礼房书吏把两千六百多份填好了卷头的试卷投送至考棚学道衙门,单等四月初八开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