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小榭摸下腋下别着的金三件,用其中的金签子挑了挑灯花,让帐子中亮堂些,才去后帐抱了铺盖过来。
恒生见她要打地铺,坐起身来,道:“地上凉,怎么能铺地上?”
曹府待下人向来优容,不管是早年的葵院,还是后来的松院,即便有丫鬟值夜。也都有竹榻,没有席地的规矩。
现下出门在外,却没有那么便宜。
那地上不让铺,主子床上打死小榭也不会铺,最后褥子就铺在恒生场下的踏脚处。一尺多宽,半尺高的木板上。小榭年岁不大,身量不足,倒是刚好躺得下。
恒生翻来覆去的,后半夜才睡着。
小榭虽早已眼皮子打架,但是瞧着主子情况有些不对劲,就强忍了困意。一直没有睡。
直到床上传来匀称的呼吸声,小榭才松了口气。她披着衣裳,站在床边半天,眼睛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地看到些轮廓。
她将恒生露在被子外的手脚,轻拿轻放,都归置到被子中。
瞧着再无其他不妥了,小榭才打着哈欠,回了自己被窝。
迷迷糊糊中,小榭还没睡着,就被一阵哭叫声惊醒。
“不要吃我,呜呜……不要吃我……父亲救命……”是恒生的哭声,声音带着几分尖锐,在寂静的夜里,听着叫人揪心。
小榭忙披了衣服起身,先点着灯,而后转身到床边低声唤道:“二爷梦魇了,快醒醒。”
恒生却像听不见似的,仍是挥着小胳膊哭闹,嘴里翻来覆去只有那几句,“不要吃我”,“父亲救命”什么的。
小榭见状,心里越发担心,坐在床边,拉出恒生的胳膊,道:“二爷,二爷,没事了,快醒醒!”
如此一来,连前帐安置下的曹颙也被吵醒了,披着衣服过来探看。
听恒生哭得可怜,曹颙内疚不已,后悔自己太粗心。
小小孩子,经历这生死之变,指定是留下心理阴影了。自己白日里再忙,也当多陪陪儿子,让小家伙去了胆怯才好。
转过隔段。就看到不卑不亢的小榭正拿干毛巾擦拭恒生的额头。
恒生已经醒了,只是神情木木的,看不出是悲是喜。
见曹颙进来,恒生眼神渐渐清明,忙要下床来给曹颙见礼。
曹颙扶着他的肩膀道:“还是好好躺着,不要怕,都过去了。”
因为恒生方才出汗的缘故,小榭已经抱了副新铺盖过来,将床上的被褥都换下。
这一番折腾下来,曹颙与恒生父子两个都有些睡不着,就闲话几句。直到东方破晓,两人乏了,才沉沉睡去……
*
同恒生相比,这一夜弘历是睡得舒坦。
黑熊来扑,亲身经历时觉得害怕;但是弘历晓得,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熊,也不是虎豹,而是掩藏在面具下的人心。
入睡之前,他将今日发生的各种场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自己并无不当之处,就安心睡下。
次日一早,弘历洗漱完毕,就见康熙使小太监过来传他。
他顾不得用早饭,空着肚子就往御帐去。
康熙传他,就是为了同他一块用早膳。
膳桌已经摆上,除了康熙,还坐着一个宫妃,就是负责教养弘历的和妃。
弘历见状,给祖父请安后,又给何和妃娘娘单独请了个大安。
和妃扶起他,道:“好孩子,快起来,不过两日没见你,怎么瞧着清减了。”
弘历偷偷地望了望乾隆,一时之间,不晓得祖父是什么用意。
弘历在观察康熙,弘历也在观察恒生。
今早传他来,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康熙第一次正式觉得这个孩子靠谱。
康熙让弘历落座,弘历就挑个与和妃对角的位置坐下。
三人默默地用了早膳。
康熙稍后还有照见臣子,便让和妃带弘历下去。
和妃看着面色平静的弘历,笑着说道:“我哪儿得了好茶,要不要陪我去喝一杯?”
眼前这个人,既是弘历的庶祖母,又是他的养母,他那里有不依从的。
和妃心中,还想着昨晚康熙所说的:“弘历之命真是贵重,将来福报必在我之上。”
比帝王之命还贵重的的命格,那是什么?
和妃向来淡漠无争,眼下到了权利接替之时,她也不得不筹划一二。
只是要做的从容,要是过火了,剩下的是怨恨,而不是人情。
康熙的日子,开始难过起来,就想要印证今年是康熙“恶年”似的,接二连三的事端,不大不小,但是凑到一块儿,却是让康熙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