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逸轩眯着眼,像要从她秀丽的脸庞上看出什么来。
“这的确不是我这女流之辈可分的忧,王爷见笑。”她笑着,如此算是回答。
荣逸轩定定看着,薄唇轻吐:“姑娘莫要妄自菲薄,苏大人在先帝时便任内阁学士,拟旨阅折、参政修书,苏姑娘自是读书人,方才本王虽烦闷,与姑娘一语也宽慰不少,美景佳人,本王眼下必不烦忧。”
看着他俊逸的脸庞衬着银杏落叶轻笑,举止有着非凡的气度魄力,一词一句江山大事举重若轻,若芸忙低头,觉得脸颊发烫,心下暗自否定道“此非良人,莫要轻心”。
“你——!”人未到那高声便传来,荣瑛午后院内走动,远远的瞧见苏若芸同哥哥谈话,直觉驱使便冲过来在她跟前拦着,伸手指上她的鼻尖,“你竟然……竟然同哥哥在此闲谈!我王府之辈岂是你能高攀?!”
荣瑛恨恨的说着,手腕处的玉镯子叮当。
“见过郡主。”若芸忙行礼。
“瑛儿,不得无礼,方才我是同苏姑娘探讨治漕的办法。那程清和一事,本王查明苏小姐无辜,你……可是不信哥哥?”荣逸轩这回笑的极舒坦,似是秋日成了春朝。
“是嘛……”荣瑛咬着唇,狐疑的瞅着苏若芸,泄气道,“既然……既然哥哥这么说,那就算了。”说完甩了嫣红的锦袖,不忙还剜她几眼。
“瑛儿既然来了,不如一同坐下,晚膳时我还要去胡大人府上一聚。”荣逸轩朝荣瑛招了招手,言下之意相伴时间不多。
荣瑛气鼓鼓的坐在最远的凳子上,拿起茶水便一饮而尽,忽然赞道,“这明前茶,哥哥原来还留着的,竟是舍得拿出来。”她不满的朝若芸嘟嘴。
若芸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荣瑛贵为郡主却小丫头性子。
“你何事发笑?”荣瑛当她笑自己,涨红了脸,又生起气来。
若芸转了转眼珠道:“郡主莫怪罪,只因若芸有一表妹,同我年纪相仿顽劣成性,素日与我不和,见郡主与王爷兄妹交好,便觉得欢喜,若是这表妹也能同自己这样好,倒也不负这秋日美景了。”
她说的,其实是心里话。
“这样……”荣瑛果真解气不少,不再板着脸,又去拿了茶喝。
若芸趁机又说:“郡主喜这茶,想必喜欢新式的茶点,用香茶碾磨了入糕内,食之沁人心脾,又茶香四溢。”
“唉?这新鲜糕点,如何得来?”荣瑛果真来了兴趣,巴巴的望着她。
“若芸不才,从前在楚府曾见过江南来的商人随身带着那点心,也曾入厨尝试过,虽与那商人带的颜色相近,味道却是一样的。”她微笑颔首,这茶糕已经是爹爹在世时有幸尝过,后来楚如兰遣她去帮厨时她方才试验的
“快说说。”荣瑛才表现出兴趣,却又虎了她一眼。
若芸便起身,细细的将制作茶糕的法子告诉她。
荣逸轩在一旁看着她与荣瑛说话,若有所思的淡笑饮茶,瞧着她清丽的脸庞,眼中神情变幻不定。荣瑛一点点记下,到最后也拍手称赞:“好,本郡主回头便让人去做。”欣喜之余又同她谈论起了别几样新奇点心作为分享。
两人踱步池边,眼瞅着还有一步有余的距离,若芸一个站不稳就朝池塘里栽了过去。
荣瑛本能的拉之不及,一声尖叫也落了水。
若芸不会水,荣瑛更不会水。
远远侍奉的丫头侍卫齐齐的跑过来,手忙脚乱的要救两人。
慌张间,那抹浅灰的身影推开众人,想也不想便跳下池塘,左手抱了荣瑛,右手捞了苏若芸,转身出水。
“王爷——!”书言大惊失色的奔来,荣逸轩已搭着湿漉漉的两人上了岸。
若芸呛水不住的咳嗽,看着荣瑛珠钗散乱、面带愁容,荣逸轩则衣衫尽湿,长发披散着黏在脸颊上,湿漉漉的朝下淌水,见她们无碍才放开手站起身。
他竟然不顾千金之躯搭救于她……
“谢郡主救命之恩,王爷救命之恩。”若芸跪下磕头。
荣瑛吐了几口水,却带着哭音朝荣逸轩道:“哥哥,不是我推的!”
“自然不是郡主,是若芸不小心滑倒,还连累郡主落水,但凭郡主责罚。”她忙解释。
方才只觉得脚腕一疼,像是被谁狠狠打了一下,力道精准让她刚刚好能落水,若不是荣瑛拉她,她兴许沉的更深。
“啊?”荣瑛反复确认她并无意报先前一巴掌之仇,才放下心来。
“好了,速回去换衣便是,书言,喊常御医来瞧瞧郡主,也瞧瞧苏姑娘。”荣逸轩玩味着那个“滑倒”,棱角分明的脸此刻阴冷起来。
若芸并未瞧见那神色,周身冻得发抖,心中却有肆意的暖流来回。
“是,属下会让厨房熬了姜汤送去,王爷请放心。”书言接过下人递来的毯子忙替他披上,“主子快些更衣,胡大人不多时便要差人来请了。”
“何事如此慌张?”荣逸轩语气冷然,晚宴还早。
“胡大人着礼部进了法器办冬祭之用,于王爷非要扣下挑喜欢的去,故而……”书言轻声道。
出这等事自然无心再品茗,荣逸轩听闻于王神色更为阴沉,嘱咐了几句便大踏步而去。
早有丫头扶了大哭的郡主回房。
若芸由人裹进毯子里送回别院,步履踉跄脚下吃疼,异样之下背着人伸手稍稍撩起了裙摆。
一记伤痕又红又肿,不偏不倚的印在脚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