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从无耽搁。这时正坐在钱妈妈厨房里喝茶,又说些闲话。
“咱家这掌柜的,做起活来真没得说!只我在这十几年里,就没见有个伙计能赶得上她!”老李头边喝着钱妈妈昨儿才制好的荷香茶,边不住口的赞叹。
钱妈妈看着灶头上大锅里翻滚出白浪的黍米稀饭,又小心看着一旁红泥小炉上炖着的茯苓莲子粥,片刻后方叹气道:“可不是说?别人家,若差不多家业的,也可算是半个小姐了。在闺阁里,是凭你怎样娇养也不过份的。咱家这位可好,事事用心不说 ,还必得亲力亲为!”
老李头便道:“这样才显得咱掌柜的懂事呀!”
钱妈妈愈发叹气:“太过懂事乖巧,不知怎么的,我看着只觉得可怜!她才多大?不过是个孩儿罢了!吃喝玩乐,她半点也没享受过,成日只知做事做事!唉!”
老李头闷头喝了半天的茶,然后方道:“咱掌柜的,是经历过苦难的人,自然非一般人物可比!妈妈也不过太过忧心,有句古言不是曾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话是酸了些,道是不错的。”
钱妈妈不觉哑然失笑,又细看老李头一眼,方道:“想不到你一个送人的粗人,将还会说这个?昨儿背了半宿吧?看累得慌!”
老李头不好意思地嘿然一笑:“哪里是我?不过我家小儿子将要入学,他背我听,渐渐也就记住了!”
钱妈妈眯起眼睛来 ,微微点头道:“也是你老李头福气到了!看养出这样一个长进的小儿子来!明儿他考中了升官,你就发达了!不愁没有老太爷做呢!”
老李头笑得见牙不见眼,手里茶碗差点也捧不住了:“那可算借您吉言!到时候请您上座,没得说!”
两人正说得兴起,就见曜灵张着手从外头进来,手上还湿漉漉的,晃见得是才净过的。
“妈妈和老李头说些什么笑话?也说给我听听!” 曜灵笑问,又眼尖看见红泥小炉正烧得通旺,不觉微嗔道:“妈妈又给我开小灶了!其实就跟大伙一起用,也是应当的!”
钱妈妈板起脸来,道:“怎么应当?掌柜的你起得这样早,伙计们还 睡着呢你就将事儿都做完了,不补气益身怎么使得?要我说,叫醒他们几个才好!整日懒吃懒睡,这天就快大亮了,还不见人影儿起来!”
曜灵笑着解释:“我不过今日要出早门,自然先将事做出来。伙计们怕什么?他们昨儿点货入库,本也睡得晚,现在又无事,叫他们多睡会也使得!毕竟咱们开得是胭脂铺子,不是早饭铛,妈妈小媳妇儿们,总得要吃过饭打扮过,才好出得门呢!”
钱妈妈本在趁说话时,将那炉子上小铫子的粉粥盛出来,这时便重重放下粥碗,佯作不满道:“你总护卫他们!哪有掌柜的这样勤俭,伙计倒睡上懒觉的!”
曜灵笑嘻嘻地坐在老李头身边,又将那小小一只梅子青暗花碗挪在自己手边,先小声惊呼好烫,然后便低头吹了吹,突然,她抬起头来,对着窗外唤了一声:
“来都来了,不敢进来么?钱妈妈不是老虎,你怕她吃了你不成?”
钱妈妈和老李头听见后,皆莫名其妙地向外看去,过后见是方成进来,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也到了?”钱妈妈边盛起粥来,边虎着脸道:“看掌柜的活都干完了!你倒有脸这里吃饭呢!”
钱妈妈话虽这样说,却将粥也盛得满满的,放上筷子后,又重重压上一个大白面馒头。
方成摸着脑袋,看着曜灵,不好意思地笑道:“掌柜的怎么这样早?今儿我竟迟了?原每天都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曜灵微笑着喝粥,道:“今儿是我起得早,原不赖你。”
方成放下心来,看看外头天色,点头道:“我也这样想来,并不觉得。。。”
话没说完,钱妈妈手里的饭勺就举了起来:“掌柜的不过跟你客气,你当什么真?伙计就不该比掌柜的起来迟!还有,掌柜的这里用饭呢,你下去,快拿上你的碗自己屋里吃去!”
连唬带轰,钱妈妈将方成赶了出去,逗得曜灵和老李头直笑。
过后老李头茶喝完了,也就要回去,曜灵便道:“老李头等我会子,我这里完了,用你那车带上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