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口呆的望着他。
邓训深深的看着我,用一种奇怪的语气,一字字沉声说道:“从六岁到现在,我已经等得太久。人生短暂,世事无常,我害怕来不及得到,便从此失去。”
回想昨夜的一幕幕,我却也是一阵后怕。从未想过,那一别,就可能是阴阳两世。
“我原来骄傲的以为,自己还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来重新打动你。可经过昨夜之事,我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我不能左右的变数……悦儿,过去的我,你记得也好,忘记也罢,我都不在乎了。我要的,不是那一段记忆,只是你。”
那深黑目光中的脆弱、无奈、忧虑、恐惧,竟是那样的分明。
“嫁给我,悦儿。”
“好。”
这一个字,干涩生疏得好似不是自己说出来的一般。我甚至突然感觉疑惑和迷茫,为何我就答应了他?
邓训深黑的眼眸中腾起一道璀璨的光芒,他再次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夕阳低浮在苍茫泽国的一端,橙红的光晕为天地间镀上了一层炫目的光彩。就连那无声涌动的浊浪之上,也泛滥着斑斑片片、粼粼闪闪的光泽,温情脉脉。
紧紧靠在他的怀中,聆听着胸壁下那道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我再次感觉到了那日在响水滩感受过的安稳和静谧。那一丝疑惑和迷茫,渐渐消失无踪。
“姐姐,我阿爹和哥哥为何还不来?”云朵稚嫩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
我心下一惊,居然忘记了这个小不点儿。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回想起先前与邓训肌肤相亲的一幕,我顿时面颊滚烫,慌忙一把拉开邓训的手。
邓训却镇定自若,他起身走到云朵身边蹲下,手扶着她的肩膀认真道:“就是你阿爹和哥哥托我来接你的。”
“他们在哪里?”
“诺,就在那边那个馒头山上。”邓训朝对面的包头山努了怒嘴,随即又道:“走吧,我们去找你阿爹和哥哥。”
云朵点点头。
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她的阿爹是谁?”
邓训点点头:“昨天夜里我就让董承彻底清点了一次人数,全村共有746人,昨夜抵达包头山安置点的有723人,失踪的23人中,有9名老人,7名妇人,4名男子,3名孩子。这3名孩子,一个是9岁男孩赵模,一个2岁女孩陈香,还有一个就是5岁的女孩云朵……”
“你都记得?”我一脸惊讶。
“没办法,过目不忘。”
我以为这厮是在骄傲,可他的表情却十分肃穆。
邓训抬头看了看天色,一把抱起云朵对我道:“走吧,天要黑了,水下情况复杂,我们得趁早赶过去。”
我这才留意到,乌桕树下停靠着一个满是泥泞的竹筏子。
上了筏子,邓训将云朵递给我抱着,他躬身拾了竹篙朝向包头山划去。
竹筏在浑浊的水面滑行,除了几户尚未倒塌的青瓦屋顶,我们身边还不时有猪羊的尸体、残破的衣物、折断的木梁以及木盆、木瓢这些物件掠过。
想起昨夜分别前,他说要去村东劝几户老顽固撤离的事,我便问道:“村东土坎上那几户,都撤走了么?”
“他们是最后撤走的,那时水都涨到胸口了。”
我好奇道:“你是怎么说动他们的?”
“按照孔老夫子说的办法。”
我一脸愕然:“孔老夫子?”
“你忘了么?子曰:诱之以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胁之以威……”
我打断道:“村人怎么听得懂这些?”
“当然不是给他们背诵这个。我只选了两条来实践罢了。”
“哪两条?”
“先晓之以理,再胁之以威。”
我不禁感叹:他真是没白读书啊,竟能将夫子的经书这么恰如其分的践之以行!
途径村中那株大榆树时,云朵突然指着水下道:“我娘亲还在下面……”
我和邓训对视一眼,彼此心情都异常沉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