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梢间里烧着地龙,虽已将是四月,可云想容畏寒,这种天气有时还要抱着暖炉披着大氅呢,是以整个卿园中只要云想容走得到的地儿就都是热热乎乎的。
绵绵扭腰摆胯妖娆的随着沈奕昀才刚进了梢间,就觉一股子热气混合着淡淡的瓜果香气扑鼻沁香,清新好闻,丝毫不觉得甜腻。屋内的一应摆设都是上好的黄huā梨木,雕的是喜气洋洋的雀跃枝头和五子登科,临窗鼓腿束腰的矮几上摆放白瓷美人斛,插着新掐的桃枝,含苞待放的huā骨朵藏在叶子中,枝条低垂着腰,似立即就要绽放出鲜艳娇嫩来,与柔和的淡粉色弹墨坐褥和椅搭搭配着,只叫人耳目一新,心情舒畅,又能从每一件低调中透着奢华的摆设和清新温暖的色彩搭配上,瞧出女主人的兰心蕙质。
绵绵心头一窒,就仿佛有蒲扇大的巴掌一下啪的扇在自己脸上似的,双颊火辣辣的烧热了起来,心头却好似无数的尖刀子在捅,又有许多声音在耳边反复叫嚣着——“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侯爷收养的一个孤女罢了,侯爷没了,若没有四少爷收留,你就是个乞丐,要么饿死,要么被卖进青楼,你还敢对那高高在上如谪仙一般的人怀着心思,你也配!”
望着前头那颀长挺拔的身影,绵绵水眸中含了雾气,朱唇轻启,唤了一声:“四少爷。”
沈奕昀在临窗的首位上端坐了,面色肃然,全无方才在外头待客的客气笑容,矜贵又端然“嗯”了一声,公式化道:“辛苦你了,坐吧。”
绵绵应道:“属下站着回话就好。”
“坐吧,叫人看了难免疑心。”
不是为了怕她劳累,而是怕人疑心……绵绵心如刀绞,恭敬的在绣墩半坐了,克制自己抬头看他,闷声道:“今日前来,是为了夫人的事……”
沈奕昀与绵绵这厢去了东梢间,云想容则扶着肚子站起身来,搀着玉簪和玉壶的手往西边侧间走去。
两婢女噤若寒蝉,虽明白沈奕昀为人,但那绵绵毕竟是风尘女子,又怕说多了惹得夫人不喜,只能别闷着。
云想容在软榻上斜握着,悠然拿了本闲书看,眼角余光瞧见两人都一副忍话忍的辛苦的模样,噗嗤笑了:“有话就说,何必这样。”
玉簪沉稳内敛,只是摇头。
玉壶却是个有话藏不住的,咬了咬唇道:“您说绵绵姑娘来了,不与您这当家主母说话,却主动找了侯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想容用人不疑,身边这些都是知晓她的事,且忠心耿耿的,是以这会子并不遮掩,只道:“伯爷自然是与绵绵姑娘有事商议。”
商议?难道是白爷怎么了?
两人面面相觑。
云想容却是想起了她离开皇宫回府,初见绵绵时她那复杂的眼神。加之沈奕昀今日的反常,足以证明了她内心的猜测。绵绵十有八九是沈奕昀安排在白莫离身边的人。
绵绵与沈奕昀谈了会子话,也不打扰云想容,只到了个扰就告辞了。出了院门却笑着与下人们显摆似的说“夫人果然是有趣的人,下次还要找她来说话……”
沈奕昀则是来西梢间与云想容闲扯了两句有的没的,就去了外头。
不出半个时辰,孟氏就忙三火四的来了。面上还有些怒气:“好好的,咱们请的产婆和嬷嬷,奶妈子们都被奕哥儿给打发走了。你说这叫什么事,我与胡夫人张罗了这么久……”
云想容见孟氏气的不轻,只含笑请她坐下,听她的唠叨,等孟氏说了许多终于舒坦了,才递了一盏蜂蜜水去:“娘亲嗓子干了吧?且润润再骂。”
孟氏又好气又好笑,接过白瓷腊梅的茶盏喝了一大口,才道:“你这臭丫头,果然女生外向。”
云想容无辜眨眼:“我哪里外向了,又没阻止您骂人,还给您端茶递水儿的。”
孟氏作势要打,心里的气却消了一半了。
云想容拉着孟氏的手道:“沈四不是鲁莽的人,他这样做必然有缘由的。”
孟氏叹道:“我也知道。可我之前和你舅母一道选的人都是最好的,这会子不用了再去寻别个,哪里能有那般称心的。”
不称心也比不安全好。
绵绵来了,沈四就急慌慌的将人都弄走了,只得说明绵绵在白莫离那处得了消息。白莫离那得来的消息,谁能说不是皇帝的意图?只是沈四这样做,难免不会将绵绵暴露出来。
云想容心下想着,却是不将这些说给孟氏,做母亲的担心女儿,说多了只会叫她悬心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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