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拔步床上,水粉色的帐子落下,只伸出一只手去,有太医诊脉。
闽王为了避嫌,呆在外间,心急如焚的负手来回踱步,孟氏和赵姨奶奶则是守在床畔。
“总是我说的,一时算计不到,总有差错,你我都是少在外头走动的,怎么就忘记了这个规矩,只顾着担心卿卿身怀六甲,却忘了是否会惹了麻烦的事儿,若是今儿卿卿有个万一,你我难辞其咎啊!”赵姨奶奶脸色自责不已,只想着方才若是没有让孟氏去就好了。
孟氏也知今日是自己的失误,竟然忘了那个规矩,可依旧要安慰宽解赵姨奶奶:“娘别担忧,卿卿没事的。”
御医诊过云想容双手后,起身道:“夫人的脉象来看并无什么大碍,只不过夫人体虚,心脉也弱,又惊怒之下动了胎气。”
动胎气?
闻言,就连外间的闽王也急了,朗声问:“那会如何?!”
御医忙到了外头给闽王行礼,道:“回王爷,如今时辰尚早,只要好生调养应当能够无恙。”
“那还不快去开方子!”
“是,是。”
御医连连倒是去了。
孟氏和赵姨奶奶则是将帐子挽上银钩。
云想容冲着他们二人眨了眨眼,道:“奶奶不必担忧,我没事的。”
赵姨奶奶叹息,“若是真有个什么,奶奶和你母亲罪过就大了,如果我的重孙有个闪失,你还要不要奶奶活着了?”
云想容闻言只是笑。正当这时外头传来女子的回话声:“……太后让奴婢来瞧瞧沈夫人可好。”
随即是闽王道:“暂无大碍,你去回母后吧。”
那女子就应了声事。
云想容兴味的道:“竟然连太后也惊动了。看来这回可是瞒不住了。”
孟氏抿着唇,坚定的道:“卿卿,你就只管养好身子,其余的都不必挂心,娘自个儿乱走动,这事儿与你无关,在说我好歹也是命妇,皇上不会真如何我的。”
虽然孟氏误解了她所说的意思,云想容依旧是笑了,道:“娘亲放心,皇上方才都不怪罪,就是已经不怪罪了。”
“是吗?”孟氏疑虑。
云想容笑道:“必然是了。”
不仅是不会怪罪孟氏,皇帝的意思太明显了,看来先前她与沈奕昀分析的不错,马家的确是动了皇帝的心思,且皇后不知情,而且皇帝对皇后的那种毫无维护的态度,也证明了皇帝或许已经对马家所作所为有所察觉了。
“英姿,你去瞧瞧这会子外头人多不多。我想与义兄说几句话。”云想容打发英姿去。
谁知道话音方落,闽王就已经撩帘子负手进了屋来,道:“人多了少了的,为兄的怎么还不能与你说几句话了,在说青天白日地下,还这么些人。”
虽这样说,仍然是将菱花格扇给推开了,随意拉了把交杌在云想容的床榻钱坐下。
此时窗子半敞,外头轻易看得清屋里的情况。
孟氏为云想容掖了被角,云想容则低声问:“有辽东的消息吗?沈四他们到了何处了?可遇到抵抗或者危险了吗?”
“就知道你会问。你且放心,他们一行人,又押了如此多的粮草辎重,人又多,即便没有恬王去时候那般拖拖拉拉游山玩水,可到底也要费一些时日才能抵达,大队人马还未曾彻底到达,哪里就遇的上抵抗了。再者说他们是去赈灾的,又不是去打仗了。”
“可皇上的旨意还有平定兵变和民变。”云想容撑着双臂想要坐起身。赵姨奶奶在她身后垫了柔软的引枕。
闽王端坐,笑道:“虽是有此旨意,可你也知道,军兵之所以反了,就是因为饿肚子缺粮饷,皇上的办法将粮饷问题解决了,他们还有什么好反的?”
“是没有什么可反的,可他们难道不会担忧此番造反行为皇帝会震怒?他们能那么轻易的就回心转意么。”
“那就要看你祖父和你夫婿的本事了。”闽王道:“我相信他们二人定能将事解决。”
云想容也相信沈四有这个能力,只是他深陷在那等危难之中,她却帮不上忙,她心里十分不好受罢了。
“我今日的事,还请义兄不要告诉沈四。”云想容垂眸道:“免得他胡思乱想,不能安心做事。若是办不好皇上的差事可就麻烦了。”
闽王听了,只觉得对沈奕昀十分羡慕,云想容一直都是在为他而谋算,为他而思考。她几时也能如此对他?恐怕这辈子都不大可能了。
闽王虽有怅然和遗憾,却无怨恨。
“知道了。你只安心的调养身子,以后皇后再让你去,你不要去就是了,相信有了今日的事,你若想拒绝皇后也没人能说得出你什么。”
云想容还要说些什么,玉簪突然进来,行礼道:“夫人,皇后娘娘来看您了,不过还不等到此处,就被太后身边儿的嬷嬷给叫了去。”
云想容闻言挑眉:“知道了。”
闽王笑道:“母后最近一阵子瞧不惯皇后,定然是叫了皇后去训斥的。”
因没有外人在场,云想容才诚恳的道:“其实,今日的事也不能全怨皇后。”
闽王摆了摆手:“总归让你吃亏的就是不行。”
“你可真是……”云想容噗嗤笑了,竟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
见她展颜,脸色也好多了,不似方才在坤宁宫时的憔悴,闽王也放了心,跟着笑起来。
云想容这才道:“我想回伯爵府去了,也不知今日发生这么多事,皇上会不会允准。”
闽王挑眉,道:“以皇上的性子,让你回去八成不可能,倒是有可能为此而迁怒皇后。”
男人的心思他太了解,更何况上位者还是他的兄长。皇帝早瞧不惯马家,虽然一再打压以至于马家全无还手之力,可马家到底还是有根基在的。皇上的疑心病重,今番的事稍有差池,皇后就要地位不保。那是皇上对马家的报复,也是对皇后这么多年来专权后宫导致皇上子嗣单薄的报复。
云想容默然,倒是有些同情起皇后来。
果然,不多时玉簪就来回:“夫人,皇后才刚离开了,瞧样子似是哭过了。想来今日夫人身子不适,皇后受了很大的责难。”
云想容只“嗯”了一声,由皇帝与太后的反应来看,皇后果然是碍了事了。
任何大家族或许都是如此,鸟尽弓藏不只是针对朝堂皇帝对功臣的形容。
因敞开窗子很冷,闽王又担心云想容冷着,就先行出去了,英姿忙关了窗,又重新端了取暖的炭炉来。此时天色已暗淡了,孟氏与赵姨奶奶也该到出宫的时辰,二人都很不放心,但非领旨是断然不敢在宫中住下的,只得随着闽王离开了。
他们走后,云老夫人和云嫣容才像是十分巧合一般的来瞧了瞧她,见她无恙,只说了些客气话就散了。
晚膳吃了些粳米粥,云想容就斜靠着引枕拥着被子发起呆来。
她在宫里虽需要动些脑子,好歹是有惊无险,又有闽王帮衬着。沈奕昀此刻又是如何了呢?
她很想知道他 的情况,若不是怀着身孕,她都恨不能跟着沈奕昀同去的。可如今就连他的情况,她都不得而知。想与他说一说心事也不能。
沈奕昀离京的这七八日,她是第一次如此的想念他。
而思念一旦开了闸,就如洪水袭来一般不可收拾,云想容回了皇上要搬离皇宫,皇帝并未立即允准,因此云想容只要有机会就会回话,明白的摆出态度——因皇后此人太危险了,她不愿意留在宫中。
可皇帝也不会轻易放她走,因为她还有用。
两方如此僵持着,转眼就到了三月,云想容因住在宫中无法利用灵均楼,又与外头消息断绝,竟然一直都没有沈奕昀的消息,只能从宫人们闲说话中才能得知一丁点辽东的消息。
如此心焦的等待着,三月初五这日她终于收到了沈奕昀传来的家书,上头也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一切顺利,勿念,保重。”
这么一张信纸,云想容却反复看了一整日,到傍晚时分才让英姿预备了笔墨,写了一封回信,上头只有四个字:“安好,保重。”
他们有千言万语,但因有宫墙相隔,只能以最简洁的言语让彼此知道他们想念的心情。因为但凡多说一句,都很有可能被误解,或是被有心人拿来利用。
云想容的信被快马加鞭的送往锦州大营,沈奕昀收到信时,帐外已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看着信纸上云想容那自己如何努力练也及不上的柳体字,他的心一下子安定了。虽然这封信是十日前写的,上头也只有四个字而已,可看她的字迹就可以得知她的身体状况还好。
“沈伯爷!”帐子被撩开,一粗鲁汉子满脸笑容的道:“需烧埋的尸首已处理好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