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酒坛子来,抬起坛子便要往里倒。
苏三叫住了他,“这坛子里是什么东西?”
小厮垂头回道,“是牛乳,掌柜的特地吩咐的。”
苏三走上前闻了闻,“生牛乳?”
这回粗使丫头答了话,“牛乳是煮过的,去了牲畜味儿。在南方,权贵家的女子皆用牛乳沐浴润肤。”
苏三点了点头,示意小厮将牛乳倒进浴桶中。
白白的牛乳在水中蔓延开,如同作画一般,越画越密,最终整桶水都浸成白色。小厮倒完牛乳向苏三行了礼躬身退出了房间。
粗使丫头提着花篮到了浴桶跟前,将篮中的花瓣尽数洒在水面上。细细密密将水面盖起,宛如秋天堆满落叶的池塘。红的花白的水,煞是好看。
苏三一只手伸进浴桶里轻轻划过,“怪不得南方女子精致细腻,原都是下了功夫精心养出来的。”
那丫头倒也不是个一板一眼的,和苏三搭起话来,“夫人是北方人吗?”
苏三点了点头,“北方人。”
粗使丫头带着丝疑惑,“北方女子不用牛乳沐浴吗?”
苏三浅笑,“北方多山地,哪有地方养牛挤牛乳。”
粗使丫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阿水长这么大从没离开过渝临城,以为北方和南方都是一样的呢。”
苏三微怔,却又豁然,想来也是,这古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鲜有女子满腹才情。没上过学堂,不知自己祖国地理概况也是难免。像这种穷苦人家的闺女,怕顶多也只知锦玉国都是青回城罢了。
洒完花瓣粗使丫头便要过来伺候苏三更衣,苏三推辞,“我沐浴不习惯人伺候着。你且忙你的去吧。”
粗使丫头重新提起了花篮,道,“那阿水便在门口候着,需要添热水的你喊一声便成。”
苏三将粗使丫头送出了房间,又拴上门拴才安心脱起衣服。
天儿已经有些凉了,脱掉最后一层衣物时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苏三赶忙越进牛奶浴中。热烫的水,浅浅的奶香和花香,将周车劳顿的酸痛通通驱除。
松弛下来不免对着手腕上那只绞丝银镯发起呆来,那赫连峦也不知又发什么神经。上次收到那四字回信,苏三气怒,不再回信。想来还是中秋时的事了,现在已入了十月。自从坦诚相待以来,他还是头一次闹别扭这么久。还是,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久违的牛奶浴,苏三舍不得出来,中间想叫人添水,又因为泡在水中没法开门而作罢。待水渐凉方依依不舍地从桶中出来。
怕受凉,换了一身厚缎面的紫藤色宽松大襟上衣,同色下裙,脚上登一双紫丁香厚底小靴。又随便绾了个侧髻,略略佩戴了首饰。一切收拾妥当才开门叫阿水把东西收走。
又在屋里等了会儿才有人来敲门来送菜,有鱼有虾有蟹竟还有鲍鱼海参,还有些切碎了,苏三也辩不出是什么。厨子就爱讲究,盘子装点的十分漂亮。害苏三直吞口水舍不得动筷。
最后一道菜是北宫初尘端进来的,一盘什锦菜……恩,就是乱七八糟的放一块炒凑一盘!瞧着像是用其它菜的下脚料做的。
苏三连连吞口水,摆手道,“快叫朱雀去,再不过来我就要先开吃了。”
北宫初尘耸耸肩又转身出了门,叫了朱雀一同回来。
席间,朱雀的悉心照顾引得北宫初尘侧目。这个不知避讳地直接问道,“掌柜的不是和太子爷相好吗?这位公子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苏三黑线,“这个嘛……说来话长,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看我现在嘴巴这么忙,哪有功夫给你解释。哎呀,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提太子的事嘛!”
北宫初尘翻了翻眼皮,“知道了。”说罢又眼珠子转转盯着朱雀看。
苏三眯眼望向北宫初尘,“倒是你!不是说你爹是武夫你娘家庭主妇吗,怎么还有酒楼的营生?”
北宫初尘眼珠子转转,视线从朱雀转回苏三身上,“外公家是开酒楼的,我娘是独女。所以我就成了少主。”
苏三咂巴嘴,“瞧他们见了你那狗腿胆儿颤的样儿,怕你以前也没少摆少主的架子吧!”
北宫初尘依旧用那副不温不火天塌了也不为所动的声音道,“以前都是跟外公一起来的,他们比较怕外公。”
朱雀将一碗去过皮的虾仁端到苏三跟前,冷清地声音响起,“先吃饭,再议事。”
北宫初尘亦附和,“先吃饭,凉了腥人。”
苏三撇了撇嘴,专心致志地埋头吃起海鲜大餐。
饭毕,朱雀陪伴苏三遛腿消食,北宫初尘也跟了出来。原这渝临城夜市是十分有名的。苏三本想推辞,但北宫初尘说要送苏三礼物以表救他离寨的谢意,还说让苏三自个儿挑,他付银子。有礼收,苏三欣然答应。三人做伴离开酒楼,慢悠悠向夜市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