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二月间,小石村却反降下一场雪来,路上人烟稀少,城门当值的兵士都搓手笼袖的,缩在城门洞里懒得动弹。
“这他妈什么鬼天气,倒春寒也忑厉害了。”
另一个苦笑道:“眼瞅着也快关城门了,忍忍得了。”
“这会儿子,辽狗都嫌冻,鬼才来这儿!”
“呀,你看,”同值的用胳膊肘顶了顶他,“还真是见鬼了。”
远远的,灰白的土路上来了几架大车,为首的一辆车银鼠皮的顶子,一般子高的河套马,不急不慢的朝这边驶来。
“这是哪路神仙?”四个兵卫这会儿都忘了冷,齐刷刷的一溜排在城门口伸着脖子看。
等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车队才到了跟前。四辆大车齐刷刷的停稳了,待马蹄溅起的雪末子都落稳了,才有个小厮笑嘻嘻的从车里探出头来,递出一张文书。
那当兵的上来接过一看:“路引倒是齐全,可这车里俺们按规矩,还是得验看验看的。”
这话音未落,一锭银子已噗通一声落在雪地里,只听得那小厮笑道:“这车里都是些女眷,不太方便,还请通融通融。”
那门卫捡起银子掂量掂量,冷笑道:“你当这是啥地儿啊?我呸。你拿回去吧。”
“嘿!你小爷我……”
“安平,别戏耍了。”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毡帘子呼啦一声,人已站在地下。
他三十不到的年岁,面容清秀,一头乌发用黄梨木簪子随手绾了,手抄在灰蓝色棉布衣的袖筒里,懒懒的笑着。
那门卫见了他,傻愣了一下,喃喃道:“喂,喂你们快过来。”
另外三个一激灵,已齐刷刷单膝落地:“萧将军!”
“赵平,陆五六,张老五,小刺头,不错啊,没给咱雁门关丢人。”
“萧将军……您真回来了?”
“该搜就快搜吧,我还得进城祭拜田老将军呢。”
“是!”
进了城,萧燕然也懒得上车,便慢慢的在车边走着。
“喂,你还挺认人的嘛,”一个女子不屑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萧燕然笑道:“是啊,我可没有见着襄阳王叫庞太师。”
“我呸!”
这小石村一条大街,六条小街,十几道巷子,不多会儿,已到了长街头武督巷的边靖楼。雪住了,竟有些夕阳,将边靖楼门前道道白绫映得血红。
“来者何人?”一名校尉上前拦住了车队。
小厮笑嘻嘻的递上名帖:“恼烦这位将军给通报一下,我家公子求见刘将军。”
那校尉白了小厮一眼,转身大剌剌的进去了。
等了半天,那校尉才出来,斜着眼道:“进去吧。”
宁安平低着头,小声嘀咕道:“这刘青田可不得了了,见了名帖还能这态度。”
萧燕然也不以为意,道:“安平,你先带两位姑娘去客栈歇下,我拜会了刘将军便回。”
进了边靖楼大堂,一位四五十岁的髯须武将端坐厅中,全身披挂外裹着一件白麻袍子。萧燕然进来,见他纹丝不动,便笑着拱了拱手:“刘老将军。”那武将看了他一眼,方开口道:“萧将军,论理说该我给你见礼的,可我这身上挂着田老将军的孝,不得不得罪了。择日你开堂领了大印,我刘青田再赔礼不迟。”
“刘将军说得在理,萧某此来是为田老将军上炷香,叨扰刘将军了,可否为萧某引路?”
“嗯,”刘青田一偏头,“李头儿,你带他去吧。”
“谢过了。”
跟着那校尉进了后堂,正中供着靖北将军田烈武的牌位,萧燕然捻了一支香,撩袍跪下,低声道:“老将军,以后的事,您就放心交给我吧!”然后恭敬的拜了三拜,望着那牌位沉思了一会儿,才转出堂来。
李校尉仍候在门外,见他出来便道:“刘老将军说公务繁忙,请您自便。”
萧燕然笑了笑,也不恼,自顾自出了大门,往巷口走去。
刘青田见他去得远了,才从偏厅出来,往堂中一坐,拍桌恨道:“不知道圣上在想什么,竟然找来这么个小白脸,启不是让辽狗子笑咱们大宋无人!”
“刘将军,我听说,这人倒是在雁门关做过一任守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圣上赐他归了原籍。这次田老将军去得突然,杜尚书和王丞相都力荐他接任,才特旨召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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