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世冒唱癫子锅(歌)了,看到那岩壳滚上坡!枫树尖子上滴泥鳅眼,烂泥田里地喜鹊窝。肩起牛赶起耙,饭娄子湃起锄头耙。急水滩上洗粟米!钉耙搭倒往上拖!……”
陈癫子被整个梅子坳的人喊了一辈子癫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还记得他的名字。要不是陈癫子这个雅号还带着姓,只怕真的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了。
张叫花这一辈的自然已经没人知道陈癫子的故事了,但是都知道这个癫子会唱歌。梅山的山歌,没有他不会唱的。现在陈癫子已经很少唱歌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怎么回事,他又跑到山上去唱去了。
“娘,这个陈癫子的歌唱得还是蛮好听的。”张叫花终于被陈癫子的歌声转移了注意力。
“嗯。陈癫子年轻的时候唱歌才唱得好哩。”刘荞叶笑道。
“那他怎么变成了癫子呢?”张叫花不解地问道。
“癫了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癫的。也许对门山的人肯定知道。”刘荞叶摇摇头。
“那他癫了,怎么还会唱歌呢?”张叫花一下子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张有平扛着锄头从打着一双赤脚从外面回来。
“天都黑了,怎么还坐在门槛上呢?”
“你崽崽听陈癫子唱山歌哩。一直问我问题。打破沙锅问到底。崽崽,问你爹去。你爹肯定知道陈癫子的事情哩。”刘荞叶连忙把这个难题交给了男人。
张有平将锄头放在屋后头,然后走过去将崽崽抱了起来,“来来来,你爹的山歌才唱得好哩。比陈癫子唱得好听多了,当年爹就是一首山歌就把娘娶回来了。”
“太阳落山又落坡,筲箕淘米用手搓。心想留郎吃晚饭,筛子关门眼睛多……”
山里人都是唱歌的能手,不会唱两句,真不好意思出门。娶个婆娘都进不了门。
“爹哩,我师父也教了我唱歌。我唱给你听听,好不好?”
张有平哈哈一笑,朝着里屋喊道,“婆娘,快过来听听哟。崽崽要给我唱山歌了。”
刘荞叶咯咯笑着走了出来。
张叫花清了清喉咙,很是严肃地唱了起来:
唱歌要知歌本经,树枝树叶知根深,
唱歌之人本姓张,记歌之人张姓人。
张姓仙人挑歌本,拍拍满满担子沉。
一路走来一路唱,歌声入土七寸深。
渡口搭船把河过,丢落一筐浮江心,
鲁班张良来捡起,二人抬上苍山岭。
七月七日刮黄风,吹散歌本满天飞。
看牛伢子捡一本,骑在牛背唱三春;
和尚道士捡一本,祭坛演做散花人;
巫婆神汉捡一本,占神卜卦做花文;
田中农夫捡一本,四季唱歌催阳春;
打渔老子捡一本,挂在网上给鱼听;
樵夫药手捡一本,花花木木知鸟音。
龙汉年间兴歌会,子午年间修歌厅,
歌书三千又七百,歌有八万七千零,
红黄兰白传后世,黄本情歌打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