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意于严家表妹,陆琝一直是知道,却从不赞成。严家表妹相貌端庄美丽,性子温柔大方,却少了分灵动,少了分举重若轻气度,不能令人心折。
祖母中意是徐家表妹,曾笑咪咪问过他,“阿迟表妹好不好啊?”陆琝为着孝顺老人家,勉强点头,“好,阿迟表妹极好。”心里却嘀咕,阿迟也太娇气了,往后我岂不是要一辈子让着她。
母亲也是这么说,“你姑丈姑母过于娇惯阿迟,竟是舍不她受半分委屈。娶了这样女孩儿,掌家理事不能,服侍翁姑不能,只放着好看不成?”
母亲曾微笑告诉过他,“琝儿,娶妻娶德。当家主母并不需要有惊人美貌,贤惠、大度才是紧要。有善于持家贤妻,再纳几房绝色美婢,岂不两全。”
母亲说道理,陆琝全都明白。这世上不少男子都是如此,娶一房门当户对、淑德能干妻室,再纳上几名或美貌、或灵巧、或有才气妾室,妻妾围绕,日子过十分逍遥。
可是,肯做妾女子,身份大多低微,气度不会高华,再美再妩媚,也让人尊重不起来。哪像梦中那一抹倩影,灼灼如花,亭亭似玉,一眼看过去,已是看痴了。
陆琝细长双目中满是柔情,阿迟表妹虽娇气了些,很温顺听话。祖母一封书信过来,她便乖乖抄起《华严经》,极少出门,极少闲逸。女孩儿家娇气些又怎么了,听话便好。
如果能把阿迟表妹接到安庆住一阵子……陆琝心咚咚直跳,如果阿迟表妹到了安庆,一准儿能把严家表妹比下去!祖父、祖母、父亲定是喜欢阿迟,便是母亲,见到阿迟温顺可人,也会很满意,或许会改了主意,也说不定。
陆琝站起身,室中徘徊。以阿迟风采,若是到了安庆,俏生生站众姐妹当中,定是如野鹤立于鸡群,卓然不俗。见了她,母亲哪还会那般执意,要为自己定下严家表妹。
可是,姑丈姑母又怎么肯让表妹去安庆呢?陆琝想到这点,着实有些下气。姑母对自己一向关心爱护很,日常起居照顾周周到到,却从不过问自己亲事;姑丈甭提了,客气而温和,但是一句话不肯多说。
祖母,您心思是不是白废了?陆琝苦笑。您把我送到凤凰台,一则是为了学业,二则是让我跟阿迟朝夕见面,日久生情,姑丈姑母爱女心切,自然一切水到渠成。您哪里知道,我极少能见到阿迟,即便见到了,不过是客气寒暄见礼而已,姑丈姑母,表哥表弟也,想说句体己话都不成。
唯一让人欣慰是,严家表妹已经及笄,等不得;阿迟年纪还小,可消消停停择配。陆琝重坐下,重拿起书本,赌气想道:“母亲您不是根本不顾我心意,定要严家表妹么?您跟祖母说去!若是祖母拿您没辙,您也拿祖母没辙,那便耗着吧,看谁耗过谁。横竖阿迟还小,根本不着急。”
徐逊满面春风来了,“阿琝,大后日你可闲?武乡侯府下了请贴,不如咱们去凑一天热闹。”陆琝微笑道:“这些时日诗会、文会闹个不清,头都昏了。”这武乡侯府该是什么诗会吧,提不起兴致。
“你留家里用功也成,清清净净。”徐逊见表弟不大热衷,便也没多说什么,“我陪娘亲、妹妹过去,还要看着阿述、阿逸两个小调皮。”
阿迟表妹也要去?陆琝心中不,不是要给祖母抄经书么,还赴什么宴。表妹到底年纪小,没什么定力,姑母又太过娇惯。
徐逊哪知道他想些什么,高高兴兴说了几句闲话,告辞离去。陆琝送他到院门口,气闷难言。表哥自打定了亲,从早到晚神清气爽,也不想想身边还有位形单影只表弟,终身大事尚无着落。
送走徐逊,陆琝独自回到书房用功。“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自己如今只有秀才功名,姑丈便不假辞色;等到自己金榜题名,姑丈定会刮目相看。
黄昏时分,徐郴回到家,一家人开始吃晚饭。徐郴把阿迟打量了一通,“我闺女好像瘦了些。”阿迟眨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看着徐郴,也不说话。
陆芸也是心疼,“可不是么,我也觉着闺女瘦了。”徐述、徐逸争着给阿迟夹菜,“姐,多吃点。”徐逊半哄半命令,“阿迟听话,多吃半碗饭。”
“吃不下。”阿迟少气无力,“整天坐着抄经,哪有胃口。”自日子过惯了,猛来个什么抄经,真受不了。
徐郴放下筷子,也不吃了,“我闺女吃下饭,这怎么能成。”阿迟前阵子每每从西园回来,活想要飞起来一般;如今可倒好,气色不如从前,人好像也瘦了,这怎么能成。
徐述是个机灵鬼,“外祖母是很疼姐姐,若知道姐姐为她抄经这般辛苦,不定怎么心疼呢。依我说,这抄经,不如哥哥和我,还有阿逸也一道抄,姐姐就不必这般劳累了。”
徐逸也是一点不偷懒,拍起小胸脯,“我写字可好看了,很秀气!我抄经,外祖母一准儿会喜欢!”就当练字了呗,反正天天要练字。
徐逊沉思片刻,“爹爹,娘亲,抄佛经是积功德善事。这功德不能单给阿迟,也分给我和阿述、阿逸,方才公平。”
徐郴和陆芸相互看了一眼,同时点头,“好,便是这么说定了。”还是四个孩子一起抄吧,别把阿迟累出个好歹来。看看,阿迟下巴都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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