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血盆大口吓到,现在终于能觉察到肚子的饥肠辘辘和嘴巴的口干舌燥了。
大鸟在一旁吃的很快,近乎狼吞虎咽的解决了数个野果后,它转头朝我看来。
我抬手轻抚它的羽毛,道:“你休息吧,我盯着。”
它微点了下头,眼眸半阖,呆呆的立在了那。
我往后靠着山壁,抬眸朝湖畔望去。
清湖上水色莫深,东南从竹林入去,被更深的幽山所吞,湖上空若碧海,我这么坐着,共一鸟相伴,忽的想起广征尊伯赠给师尊的那副《洒松风》的题字,兴在天地俱静中。
吾之立世,目明,耳聪,嘴能言,四肢皆全,上可望云细天蓝,下可见悠然广野,喜能歌以抒情,悲能泣以发泄,这为造化之大恩,不论美丑,已幸于得之一命,触及世间百貌,识之并熟之。
兴在天地,幸于一命。
我轻叹,不无道理的。
静了一阵,我坐直将一边的七星盅拿出来,里面的小虫已经越来越大,这个程度于我完全够了,但我仍翻找了下,将剩余的青琅和顼酒都倒了进去。
我想最后再赌一把,赌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若能再撑上五日,那么这些虫子便不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可惜我也不知道是为谁,为庄先生?为十巫?为万珠界?
尚不明了。
我对昆仑如今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我去了那之后要面对什么,但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再报一仇。
这是我无法放下的执念,为了爹娘和姑姑,为了我所有的月氏先祖和宗亲。
我收起七星盅,将包袱系好。
天空澄碧清蓝,我微仰起头,目光投向很远的天边,又想起了九头蛇妖。
去年在凤隐城的那只九头蛇妖,它宁死不愿化作蛇身,而今日所见的这只,它一心只想杀我,没有一点的余地,对我的仇恨甚至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发泄与狂暴。
在嵯峨岛上时,我同师父讨论过很久,始终无法琢磨出九头蛇妖为什么会与我这缕孤灵有牵系。
这个答案恐怕这世上只有庄先生能给我了,可是他诡异神秘,性情乖张,所说的话布满巧舆机关,半真半假。
更何况,我也找不到他。
大鸟这时一颤,我回头看着它。
它半睁的眼眸变得锐利明亮,不知凝神在何处,做侧耳倾听状。
我亦大气都不敢出,一动不动。
少顷,脚底捕捉到大地的轻轻颤意,我第一反应便是九头蛇妖追来了,回身去拿包袱。
大鸟俯下身子,示意我上去。
颤意越发强烈,一阵一阵,我踩着一旁的岩石跳上它的背,它拍了下翅膀,高飞入云。
秋风送凉,层云萧萧,大风乍起时,犹如扫雪。
底下山林苍翠,林壑摇曳中,青卷如浪,身后寻不到任何怪异,我也觉得九头蛇妖没有那么快的。
大鸟清鸣了一声,我收回视线,朝前面望去,不由一愣。
群山险峻巍峨,绵长起伏的山林尽头,数万兵马分为近七路自东朝北奔去,声势浩大,速度极快。
山峦里云海沉浮,不时遮住他们,大鸟飞至前头,我看清那些旗帜上的大字,隐约认出最东的那路为“平”,东南而来的为“项”。
我不懂这些大军的大旗,却隐隐能猜到些什么了。
我回头望向身后,顿了顿,对大鸟道:“我们先去至哲吧。”
它清脆低叫,掉头往东北而去。
紫桂襄岭纵过半个漠北与鄞州,北方山脉尽头就是至哲。
葱绿大地渐被荒土所覆,长河稀疏,行缓着流过贫瘠大地。
这就是漠北,当初在柳州,我辛苦攒钱为凑得路费,今朝御鸟,不过两日便到了。
长河附近村郭落落,再远一些,终于出现一座望不到边的豁大城池。
城外并不安宁,近万壮年提锄扛棒,或肩挑石块,似在凿山挖土,城中街道里极少见到妇人和小孩。
我道:“我们找个村子吧。”
大鸟应了声,掉头朝西面飞去,高空俯瞰,路上人群无数,除却行走慌乱的百姓,又遇见了数支大军。
飞过数座城池后,大鸟在一座略小略静的村外停下。
我抱着包袱朝村头的木头栈桥跑去,一个满发风霜的老人在附近晒酒曲,我叫道:“老人家!”
他回头朝我看来,灰白眼眸有些迷离,缓缓聚在我身上。
“这里出了什么事吗?”我问,“路上看到人心惶惶,大家都很慌乱。”
“姑娘打哪来的?”他嗓音沙哑的几乎不可闻。
“汉东。”
“你快走吧。”他回过头去,轻声道,“他们都说天要塌了,全往风平关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