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学堂是念书认字的地方,有先生教哟。你书读得好了,也能跟提举司里的官人一样出去做官,到天下去转一转。”
“我们蛮人也能做官?”
“是哟,提举司的官人只要你能进京,只要能考中了进士,就能做官了。从此骑马穿官袍,不跟阿爹一样了。”
“嘻,那么阿爹我能不能做到韦知州那么大的官?以前在他家里,我只能吃他家衙内的剩饭,还感激得不得了呢!以后我再也不吃人家的剩饭了。”
“韦知州是个什么官哟,官人面前连个坐位都没有。你只要中了进士,就可以做段知县那样的官了。”
“好厉害!进士是什么啊?”
“哪个知道,进了学堂自然会有先生教你。”
父子两个一路着,一路走向蔗糖务的学堂。
州有州学,县有县学,不过这个年代还不普遍,邕州的州学就是徐平建起来的,太平县的县学还在建设当中。蔗糖务管下数万人,当然也要有自己的学堂,徐平一手建立,一手定的章程。
凡是蔗糖务的子弟,不论汉蛮,都可以入学,每年学费二百文,伙食自理。不免学费,是因为这个年代免费入学不太现实,也容易让家长轻视了这个子女受教育的机会。
至于族别身份,哪怕是蛮人,只要真地念过了书,也会自然而然地转化过来,拥护中央王权。至于历史上几年之后发生的区希范事件,那个所谓进士水得没边,就像还有人称侬智高也中过进士一样,整个广南西路这几年才几个进士?就是过了发解试参加过礼部试的都能回来授官,怎么可能冷落了他们。
徐平现在都没听过区希范,就是冯伸己也从来没有提起,想来是没什么印象的,大约只是一个当地世传大族。从真宗朝起,宜州邕州地区的蛮族与外界接触一下多了起来,朝廷在这里势力又薄弱,有心人便看上了岭南这里的空虚,区希范如此,侬智高也是如此。历史上的冯伸己遇上区希范这种狠人,也只是他倒霉罢了,有徐平在,他的命运早已改变。
实际上自括丁法真正实行,徐平头痛的就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数量众多的底层蛮人原来根本没有姓,现在列入编户,就要有姓有名。
这些人新取的姓中,徐姓是第一大姓,赵姓第二,刘姓第三,后边才是传统的黄、韦、侬、周等姓。徐姓来自徐平,赵姓来自当今天子,刘姓则来自于刘妹。把国姓压一头,徐平头都大了,使尽各种手段,让手下的汉官分散各地教谕劝导,让姓徐的改随这些人姓,才算使徐姓排在了赵姓后面。
岑大郎有姓,还是因为他祖上是个头目,后来被江州吞并,自己成了韦家的奴仆,姓却继承了下来。
大贵随着父亲,一路到了学堂所在的溪边。
迎面走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与大贵差不多年纪的孩,男孩在前面蹦蹦跳跳,女孩低头走在后面。男孩又跑又跳,比女孩的步伐快得多,但他转来转去,却总是在女孩的身边。
男孩和女孩都背着土布做的书包,样式当然来自徐平的创意,在他前世是土得不能再土的翻布口袋,这年代却一下流行开来,不但上学的孩子背,甚至开始有人赶集市也背着装东西,跟褡裢比着显得新奇。男孩除了背着的书包,手里还提了一个布口袋。
大贵眼馋,一直盯着不停地看。
岑大郎叹了口气,家里没个女人,做不来这些针线活,倒是委屈了儿子。
对面过来的男孩跑过来,上下打量大贵,看了看岑大郎提着的鸡鱼,问大贵:“你是新进学堂的吗?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贵,你叫什么?”
“我叫铁锤。”铁锤又指了指跟上来的女孩,“她叫巧娘。”
大贵好奇地问道:“女孩也可以上学吗?”
“我们提举司的学堂就可以,可惜只能读到十岁。”
大贵看看巧娘,见她低着头不话,便不好什么,依然问铁锤:“你提着袋子做什么?不是书都放书包里吗?”
铁锤笑着把布袋扬起来:“这里面是石子啊!原来你不知道吗,学堂旁边有提举司里的人收石子,拿去修路用,可以换钱的!”
“原来还有这种事?”
大贵一脸好奇,原来石头还可以卖钱,这里真是个好玩的地方。
大贵和铁锤一问一答的时候,从远方传来马骑声,他们一起转过头去看。
只见远处有人骑着马过来,不急不缓,行过路边正盛开着的桃花树下,身上落满了花瓣。
马上的人风尘仆仆,满是沧桑,应该是行了很远的路。马鞍的左边挂了一把长剑,右边则是一支铁锏,原来是个习武的人。
见了站在路口的几个人,马上的人叉手行礼:“在下开封府桑怿,敢问提举司衙门怎么走?”
(注:区希范历史上景祐五年起事,距书中时间还有六年,历史上那个时候冯伸己又从邕州调到了宜州,正好赶上,书中的历史线已经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