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痕面色微变,如果九大魔妖兽都来了人间,那么就算他们没拿到神器,也同样会在人间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但习惯了和平的百姓又怎能再度陷入涂炭的危难?
“青,我们…”水无痕看向络青衣,话还未完,便被络青衣以衣袖掩住了唇。
随着衣袖轻抬,一抹清幽的香气在他的鼻尖萦绕,水无痕清俊的面上徒增了几分飞红,他看着离自己距离极近的络青衣,长长的睫羽轻眨,如雾的眸子内破碎出一抹极为潋滟的光华,好似灿烂星河里闪烁的星子,第一次,他眸中的颜色这般清晰的印在络青衣的眸底。
络青衣给水无痕使了个颜色,缓缓放下衣袖,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回客栈再说!”
虽说这街道四周都是过往的行人,可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听去了她的名字,青衣二字一旦出口,她想要在这里脱身便难了。
水无痕点头,面上的飞红渐渐褪去,逐渐又恢复了那清俊无俦的模样,他抬手轻摸鼻尖,宽大的袖袍掩住他半张容貌,同时掩住了他嘴角微勾起的一抹微笑。
“青姑娘,你们回来了?”络青衣一踏进房间,就看见花汣急忙迎上来,面上同样有着焦急,看样子应该是等了她好一会。
“出了什么事?”络青衣想着莫不是真让水无痕说中了?银华来了?
花汣跺了跺脚,面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咬咬牙道:“您快去看看无妙,从回来就开始乱发脾气,吵得旁边的客人闹了几回。”
“他带了一身脂粉香回来?”络青衣挑眉,看来无妙这几日没少偷看偷学册子上的内容,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奏效了?
“嗯。”花汣点点头,“您快去看看吧,当时无妙吵醒了梦樱姑娘,梦樱姑娘一发怒差点将他从楼上扔下去,最后还是楚云公子出面将无妙带回了房间。”
原来楚云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络青衣嘴角一勾,能让无妙听话的人不多,如果不是无妙怕了她的威胁,此时都不知道反天成什么样儿了!
“将这个给梦樱服下,我去看看无妙。”手腕一翻,掌心中赫然出现一粒丹药,络青衣将手掌向前一递,花汣捏着丹药走到床榻前,捏着百里梦樱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丹药顺着百里梦樱的喉咙滚进腹中。
络青衣侧头看向等在门口的水无痕,微笑道:“去看看他的脸色黑成什么样了。”
水无痕笑着摇头,她这个姐姐呀!净找自己弟弟的乐子!让他知道后果是没错,可无妙还小,这种做法委实过于打击他的自尊心。
络青衣推门走进去的时候无妙正在踢床板,咣咣作响的床板声不断传来,让络青衣不由得想这床板下一刻会不会被他踢碎了,这可是要赔的!
“无妙!”一声低喝,无妙停下脚,扭头怒气冲冲的瞅着一脸闲淡的络青衣。
络青衣从没见过无妙这么可爱的模样,不自觉笑出声:“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得?怎么了?”
一提起这茬无妙就满腹怒火,他黑着脸咬牙道:“是不是你给我的那本册子有问题?”
“嗯?”络青衣眸光轻闪,“怎么这么说?”
“为什么…”无妙有些难以启齿的看着她,突然紧紧抿上唇瓣,脸色又黑又红。
哟!还知道保留那点男子汉尊严呢!
络青衣勾着红唇,走到桌边坐下,睨着无妙道:“说说吧!怎么对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无妙冷哼,眸光瞥到笑意悠悠的水无痕,脱口而出怒骂一声,“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水无痕面上的笑意不改,坐在络青衣身边,语气温和,“我又如何惹到清泽皇子生气了?”
无妙充满了怒火的星眸愕然睁大,磕绊道:“你…你…怎么知道?”
水无痕不在意的将胳膊支在桌上,淡淡的瞥了无妙一眼,缓缓开口:“说书的先生说的。”
“说书的嘴都碎!”无妙恨恨的怒骂一声,“别想扯开话题!”转而又瞪着络青衣,“你这个女人竟然坑害你的亲弟弟!”
“我害你?”络青衣挑眉,难道她不是拯救了一个少年陷于“水深火热”的危险之中吗?
“你还不承认!”无妙磨牙,“为什么我将册子上的东西学会后,会…会…”
“会怎样?”络青衣接话,对无妙眨眼,看他脸红到了脖子根,心里这叫一个舒坦!
“会不举!”无妙低吼,说就说谁怕谁!反正这女人没什么下限,他这裆部憋屈的啊……
络青衣忍住笑意,那册子交的内容本就是如何能使男人不举,他学了上面的东西也自然也会雄风不振,怎样,无妙终于尝到了一点苦头了吧?让他平日那么嘚瑟,有本事再嘴贱一个呀!
就像楚云那般以为,无妙有时聪明有时愚蠢,比如此时他的头脑转了转,语气肯定,带着薄薄怒气,“是你做的手脚?”
络青衣没点头也没摇头,她要是承认无妙会扑上来掐死她吧?所以还是悠着点回答,人命关天!
“络青衣!”无妙低吼,眸底隐隐有着红色,飞快上前冲了两步,被起身的水无痕拦住,无妙怒叱,“你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小爷的名声在那一刻全毁了!”
“为何?”络青衣不轻不快,不紧不慢的开口,眸光轻动,眸中满是笑意。
“你还敢问为何!”无妙面上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你还敢问小爷为何!你知不知道小爷就只坚持了五秒,五秒!”随后就息鼓了。
“哦?”络青衣拖长了音调,对无妙周身窜起腾腾的火花毫不在意,面不改色的说着:“怪不得你要给自己起名无妙,真是相配极了。”
“你…”无妙气急失语,他就没见过气的他牙根痒痒的女人,真想一口咬死她!
“你想对我出手?”络青衣挑眉,侧头睐见无妙手心聚集的蓝色玄气,笑了笑,“等你什么时候冲破了玄巅之境再来与我交手。”
“你看不起我!”络青衣说的话是事实,可他就是听得难受!
“这你都听出来了?”络青衣撇嘴,她有表现的这么明显?
无妙磨牙,牙齿上下磨动犹如老鼠打洞咯吱作响,他狠瞪了络青衣一眼,像是一把利剑将络青衣从前向后刺穿,络青衣也特别配合的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无妙,你想谋杀亲姐吗?”
“想!”无妙握紧了双拳,“想谋杀你千百遍。”
仇恨不浅啊!络青衣嘴角一抽,让自己弟弟恨成这模样她也够有本事,一般人应该做不来,不过…“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啊!”
无妙黑着脸,握着拳猛地松开,指着门口,“你滚不滚?”他现在不想看见这个欠扁的女人,极度不想看见!
“不会滚。”络青衣放下手,笑意轻轻的看着无妙。
“滚!”酝酿了好一会儿的森冷字语从无妙齿间蹦出,他今儿不在乎玉石俱焚!
络青衣隐隐有种山雨覆盖风满楼的感觉,觉得要是在逗留转眼就能被山雨拍成灰烬,自古识时务为俊杰,所以她还是滚吧……
跑的还真快!
无妙嗤了一声,瞧瞧,就知道这女人是故意气他,立马跑的没影了。
水无痕看着逃之夭夭的某个女人,无奈轻笑,对无妙淡声道:“你知道她是为了你好,太过纵欲伤身。”
无妙哼唧了一声,强装着冷硬,他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可这个女人让他英明尽毁就太过分了!
水无痕轻声一叹,衣袖拂过长桌,缓步走了出去,他还是找络青衣商量关于魔妖兽的事情要紧,至于无妙想折腾就自个折腾去吧!
络青衣与水无痕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无妙袖袍一扬砰的将门关上,脸色不好的坐在椅中,手掌放在桌上,英俊的面容依旧黑沉的很。
小半个时辰后,络青衣走回客栈,一脚踏进房间便发现百里梦樱抱着被子坐在床边,直愣愣的瞅着她。
这眼神看的络青衣心里发毛,药没给错,梦樱怎么变傻了?睡多了?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络青衣的语气有一瞬间的停顿,她抬手挡住百里梦樱那呆楞中还夹杂着愤怒的视线,撇了撇嘴角,又道:“一天没吃东西,你应该是饿了,我叫小二给你端饭菜上来。”
络青衣转身,脚步还没迈出去,百里梦樱就哑着嗓子开口:“想溜?丹药玩的挺得心应手嘛!我现在浑身上下没一点力气,之前恍惚中我好像听见了你说照顾我?那正好,我现在不想吃饭只想沐浴,你去给我搬桶热水上来?”
真把她当丫鬟使唤了啊……
络青衣嘿嘿一笑,转头说道:“我去吩咐小二一声,咱都是交了银子的,不吩咐他们做点事情怎么对得起咱们花出去的银子?”伺候人沐浴她不是没做过,只是习惯了盯着男人健硕的身材,一时间看见女人的柔软她还真就不习惯……
百里梦樱看着那个说完就遁走的女人,双臂环胸,小脸一扬,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半刻后,百里梦樱在络青衣与花汣的搀扶下坐进浴桶,浴桶内白雾上涌,热气腾腾,百里梦樱仅泡了一会儿浑身的皮肤便沾染了一层粉红色,她舒服的轻叹,眸光落在替她加水的络青衣身上,莞尔一笑,“看来这些药吃的也值了,能让雪月九皇子妃忘赟青衣公主为我劳力,有种感慨叫这辈子没白活呀!”
至于么……不就给她倒个洗澡水又不用干点其他别的什么!
“来来来,青衣公主,劳烦您那双尊贵的玉手替我擦擦后背,我这前胸疼的手伸不过去,麻烦你了哈!”百里梦樱笑的一脸天真,既然有资格使唤络青衣一回必须要加以利用,再说她是真的一抬手就胸口疼,不然她也不想自己的美背被人观赏了去。
络青衣嘴角一抽,向来不是女人替男人擦背么?如今怎地变成女人为难女人了?她平时对百里梦樱不薄,真的不薄,这样压榨她的苦力真的好么?
百里梦樱动了一下身子,将平滑如凝脂般的肌肤露在络青衣面前,络青衣下意识抬眼看向窗外,美背啊!她不想当着梦樱美人的面流口水,这样太有损她的威名。
“怎么没动静?”百里梦樱回头,诧异的看着她,“你是要我和你算算让我昏睡那么久的这笔账吗?”
络青衣移开视线,拿着巾布浸在桶中,又拧干了巾布上的水,动作缓慢的擦拭着百里梦樱那平滑的肌肤。
百里梦樱的双臂搭在浴桶边沿上,双手交握支撑着下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意浓浓。
络青衣在心里不断叹气,这要是无妙她就下点化尸粉软筋散,可无奈百里大小姐她不能动,不然以凌圣初那记仇的性子非得提着刀追她到天涯海角永不停歇,忍忍吧!不就是百里梦樱的皮肤比她好那么一点么?不嫉妒不嫉妒,络青衣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真的不嫉妒。
水无痕一直守在门口,他见络青衣提了两桶热水走进房间,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抱胸站在门边,直到络青衣对他冷哼一声重重的关上门,他才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只是站在门口不曾离开,他在等某个女人出来,找个地方,喝点小酒,谈谈人生聊聊理想,顺便将对抵挡魔界的计划也制定一下。
……
相较于忘赟的风平浪静,雪月可谓是波光诡谲,汹涌暗藏,这几日国师每日都会前来九霄宫与墨泓提议太子纳妃一事,每次出来的时候时间已过去三四个时辰,这可真是快逼疯了墨泓,让他本就不好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甚至连性情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完全没有了从前的铁血与威严。
更何况自秦不楚与墨盵嘢的关系传开,这位国师更是不止一次的逼迫墨泓传位,随着国师出现在九霄宫的次数增多,宫里的其他人也就越怀疑国师的身份,这个男人是谁?为何皇上允许他随意进出九霄宫?以前好像从没见过!
此时国师前脚刚要走,墨盵嘢后脚便踏进了殿内,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抹深沉,一抹幽冷。
墨盵嘢移开视线,与国师擦肩而过,杏黄色的锦袍蹭着黑色华贵的长衫,他的身子几不可见的一僵,再转头时国师已走出了殿门。
“嘢儿。”墨泓看见墨盵嘢神色的变化,紧皱的眉峰越拧越深,而那英俊的面容上已布满了疲态,甚至连眼中的红色血丝也清晰可见。
墨盵嘢回神,应了一声,转身对着龙椅上的墨泓垂首,声音还似从前那般尊敬道:“父皇。”
墨泓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终究是溢出一抹叹息,还是道:“你上来。”
依言,墨盵嘢深邃的眸光内闪过一抹幽冷,脑中变幻着无数的想法,每一条都离不开国师,莫不是国师又给父皇施加压力了?
“上来。”墨泓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的容光焕发与威严狠厉完全不见,此刻的他不像一名帝王,更像的,是一位普通的父亲。
墨盵嘢迈开腿,脚步沉重的走了上去,直至墨泓身边,便见墨泓打开桌角的一方锦盒,锦盒内放着一块玉质纯粹的碧绿色印玺,印玺的大小是手掌的一半,形状宛若一盘银月,上方盘着银丝缠绕而成的银龙,以银龙为手柄,打造的十分精致。
“父皇?”一种奇异的想法浮上墨盵嘢的心头,他不由得出声唤道。
“把印玺带给他。”墨泓咳嗽了两声,以手掩唇,越咳面色越苍白。
墨盵嘢忙替他抚着后背,墨泓摆了摆手,平静的说道:“我无事。”
“父皇是要逼他必须收下这印玺吗?”墨盵嘢收回手,大胆的说出心中所想,如果九弟不要呢?不要又当如何?
墨泓幽幽的打量了墨盵嘢一眼,心底浮起一抹愧疚,声音却有些冷硬:“朕怕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给他便是,他若不要也罢,你当着他面摔了它!直接回复给朕结果就好。”
“摔了?”墨盵嘢眸底露出一丝惊骇,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就摔了?这事及雪月百年的根基,当真可以说毁就毁吗?
“父皇,您…是不是另有打算?”
墨泓抿唇,半晌,在墨盵嘢期待的目光中开口:“没有。”
如果不是国师以自身相逼他不会想出这么冒险的法子,既然毁掉的都是雪月,何不由他亲自动手?也好让墨彧轩认清此时雪月所面临的处境,迎娶秦不楚已是必然,即便他没了野心,也会仔细衡量这座江山的重量。
“朕,等你的结果。”声音微沉,平静的面色已不再平静,他希望自己听到的结果能让他如意。
“儿臣现在便去。”墨盵嘢接过印玺,放在袖中,缓步走到殿门,前脚还没踏出门槛,心头便浮起一抹酸楚,他缓缓回头,看见那饱经沧桑的面容低低垂下,邪魅的俊颜上笼罩着几分云雾,他回头,眸光看向前方,甩袖不须南常的搀扶,大步离开九霄宫。
果不其然,这些皇子中他看重的只有墨彧轩,难道真的只有墨彧轩才可以掌控这天下?还是说这就是父皇对墨彧轩的父爱?几近…压迫威胁的父爱。
自己是没想过登顶帝位,可对于父皇的独宠他到底还是寒了心。
第一次,他觉得回宫的这条路太漫长,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从小时候起,父皇就一次次的告诫他,自己的存在是为了辅佐墨彧轩称帝,也是为了替他挡住所有杀机。
蓦地,他伸手捂上心口,原来这里不仅生寒,还有些微酸。他知道,或许父皇对于九弟的父爱也只是一种利用,谁让九弟是雪月的奇才,年仅十九便冲破了玄巅之境!而他呢?始终停留在八段玄技,大概这也是父皇看不上他的原因,就算担了个太子之名,父皇心中的太子也永远不会是他。
抬起头,他看着有几分刺眼的阳光,嘴角勾出了一抹苦笑。
雪月的根基,似乎从九弟成亲那日就开始动摇。雪月的天,似乎从络青衣离开那日就开始生变。
他对秦不楚没有感觉,靠近她,只是想从她身上拿走能够解除九弟体内蛊毒的解药,可他的筹谋还是被国师发现了,在九霄宫殿国师路过他身边时,说的是这样一句话:墨彧轩身上的蛊毒没有解药。
所以他才会有一刻的震惊,有一时的骇然,绝忆蛊的解药是被国师毁了么?因为九弟不为他所控?
“太子殿下。”轻巧的女声传来,墨盵嘢缓缓回神,他看见站在自己身前的巧妃,点头回礼,“巧妃娘娘。”
巧妃笑着拨动了一下手上看似平常的戒指,问道:“殿下怎么站在这里发愣?莫不是被皇上训了心情不大好?”
“娘娘多虑了。”墨盵嘢眸光冷凝,视线落在巧妃手上的那枚戒指上,邪气勾唇,“本宫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不便与娘娘多聊,就先回宫了。”
巧妃点了点头,目光柔和的看着墨盵嘢抬步离去,这时,她身边一直充当透明的丫鬟开口:“娘娘,您给皇上做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就要凉了。”
巧妃陡然惊醒,“还不快走?皇上可不喜欢喝凉的东西。”
“是。”那丫鬟端着汤欠身,跟在巧妃身上亦步亦绉的走向九霄宫。
这正是络青衣没能想到的,当初她不过随口一绉,谁知道巧妃当真寻来了南海珍珠,可这珍珠含有毒性,可怜啊,墨泓就这么喝下了……
墨盵嘢满怀心事的走回寝宫,他发觉今日寝殿内特别安静,抬首,便看见两抹白色身影围桌而立,一抹冷淡中透着疏离,一抹慵懒中散发着风流。
“九弟。”低魅的声线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低声絮语,墨盵嘢站在门口,看着墨彧轩缓缓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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