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恢复了些许红润,她摇头,声音如水波般轻软,“也或许是我自身的毛病。大恩还未言谢,夏侯月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将长笛别在腰间,对夏侯月温婉一笑,“夏侯姑娘无需客气,不过举手之劳,不知姑娘此番可是要去京都?”
夏侯月一愣,转头看着这条望不见前路的小道,喃喃道:“这条路,竟是通往京都吗?”
“是啊。”女子点头一笑,“难道夏侯姑娘走错路了?”
“我…”夏侯月下意识的看向墨赤炎,此时的墨赤炎脸色有些晦暗,也有些为难,她知道其实墨赤炎一点也不想回京,一点也不。
可偏偏…偏偏有她在,他又不得不随着她一起回到京都。
有时,夏侯月不禁在心里暗忖,是不是这条京都之路,进去的人便再也走不出来了?
“月儿,你想回去吗?”仔细听,墨赤炎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含了砂砾,磨得舌尖生疼。
“我…”夏侯月咬住下唇,她能说想回去吗?仅仅是…是为了墨盵嘢才想回去。
“不想。”违心的话说出,夏侯月松开唇瓣,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回去,不如转道去别的地方走走吧。”
“好!”墨赤炎长舒一口气,有谁知,他不怕夏侯月说她忘不了太子皇兄,可是他怕月儿说想,真是怕极了。
“听姑娘的口气好像是去过京都,为何经过却不想再去看看?”女子悠悠一笑,拦着夏侯月想要往反方向走的动作,“听说前几日九皇子成亲了,夏侯姑娘可知道九皇子墨彧轩?那可是个风流人物!难道姑娘不好奇,不想去一眼那还未收起的百里锦红,还未摘下的百室红灯?”
墨赤炎面色一变,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你说九弟成亲了?”
此话一出,夏侯月立马变了脸色,墨赤炎的话说的也太快了些,她有心想拦都没拦住。
女子杏眸内流出淡淡的惊讶,指着墨赤炎说道:“公子说…九弟?”
墨赤炎注意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捂住嘴,拉过夏侯月转身便想离开。
谁知那女子幽幽一笑,道破他的身份,“五皇子这又是何必呢?路过家门而不入,你可知皇上有多想你?”
墨赤炎倏地停下脚步,身子有些僵硬,脑中回荡中女子的话,五皇子…她知道自己是五皇子!
女子缓缓摘下面纱,她将面纱缠在长笛上,缓缓转身,看着墨赤炎僵硬的背影扑哧一笑,“五皇子,皇上等您许久了,跟我回宫吧。”
“你…”墨赤炎转身,看着女子那清秀的面容,眼中满是狐疑,“你是谁?”
女子抚掌,唇边勾起一抹温雅的笑容,“我是国师的女儿,秦不楚。”
“国师?胡扯!哪来的国师!”墨赤炎对于国师一事毫不知情,冷不丁冒出一个国师的女儿,又怎能相信?
秦不楚笑着将颊边落发勾至耳后,脖颈间的梅花若隐若现,她啧啧叹了两声,“自然是有,不过除了太子殿下与九皇子,还没有其他的皇子知道国师的存在。五皇子,您别在这里同我浪费时间了,皇上早知道您到了天水城,让我出来接您。”
“父皇…怎么会知道?”墨赤炎眸光不断闪烁,原来归属天水城,那么前方就是京都了,可他不能回宫,他被父皇责罚倒没什么,万一连带着月儿也…
他不能拿夏侯月的安全做赌注。
“天水城与京都相隔这么近,皇上自然知晓!五皇子,就请您与我回去!”
墨赤炎看了秦不楚一眼,突然身形一动,拉着夏侯月欲逃出去,谁料突然出现的雪隐暗卫拦住了他的去路,顺便封住了他的退路。
“五皇子,这下您该相信我是皇上派来的人了吧?”秦不楚斜睨而笑,抓着面纱再次戴在脸上,浅步走到夏侯月身边细细打量着,“夏侯公主竟然一直跟在五皇子身边,这是连皇上都不曾想到的事情,您也一同随我们回去吧!”
“是雪月皇帝派你来抓我们的?”夏侯月温和的面容变得有些幽冷,从一开始便被秦不楚算计了,想必那赤练蛇阵也是她搞的鬼!
“不,不是抓,是请,皇上请您与五皇子一同回京。”秦不楚眼底的笑意染上几分寒凉,本以为无需这么麻烦,谁知道一个赤练蛇阵也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既如此,就让雪隐暗卫一路护送随行,想必他们也逃不掉。
“休想!”夏侯月声音一冷,她料定了雪月皇帝对她不会仁慈,如果跟秦不楚回去,必定会牵连到墨赤炎!
墨赤炎同样不想同他们回去,拽住夏侯月的手,两人想要凝聚玄气打出一条路来,可当他们抬手时,发现无论如何也凝聚不起体内的玄气,尤其是夏侯月,她每提一分力,头痛便多了一分。
“别费心力了。”秦不楚微微一笑,“五皇子和夏侯公主可还记得方才的笛声?”
“笛声有古怪?”墨赤炎愕然,他愣是没想到那笛声并非对付那些赤练蛇,反而是对付他们的!
“五皇子察觉不到异样是因为你体内有蛊毒,所以夏侯公主现在疼痛你体会不了。”
夏侯月瞪着秦不楚,“你好歹毒!”
“哼!歹毒?”秦不楚狞笑,“如果你最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你是否也会同我一样歹毒?”
夏侯月想起了墨盵嘢,但墨盵嘢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存在,又谈何歹毒?
“我体内有蛊毒?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墨赤炎拧眉,国师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雪月还有这号人物的存在!这个秦不楚又是什么人?为何能得到父皇的信任调遣雪隐暗卫?
千般杂绪涌上心头,墨赤炎被雪隐暗卫驾着离开,离去前,他突然想到一句话,忙转头大声喊道:“你说我九弟成亲,那是怎么回事?我九弟同谁成亲?”
提到这件事,秦不楚清秀的面容开始扭曲起来,这是她最不愿意回想的事情,也是最想将络青衣除之后快的一刻!
“五皇子这些天都在这荒山野岭中徘徊,自然不清楚京中事,不过等您回了皇宫,相信您会明白一切。”
秦不楚看着墨赤炎与夏侯月被雪隐暗卫带走,笑着从腰间抽出那把长笛,手指划过长笛上一排排气孔,哼笑一声,缓步向前走去。
黑色的长靴缓缓踩在那条被墨赤炎击破蛇胆的赤练蛇身上,再次抬起时,那条赤练蛇已经化为了一滩血水,至死,都不能善终。
秦不楚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孤月,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笑声低哑,甚至有些疯狂。
……
夜色渐深,灯火已熄,可此时的客栈内,百里梦樱正拉着无妙猫腰偷偷趴在一间房门口。
百里梦樱捅了捅无妙,小声道:“喂,你不是天下第一神偷吗?你去看看银华的衣裳里都有什么东西,没准是靠着什么宝贝才能这么厉害。”
无妙有些胆怯的向后退,死死的抱着柱子,一只腿勾住台柱,摇了摇头,“神偷也偷不来他那东西,小爷才没那么缺心眼,要去你去,小爷惜命。”
百里梦樱摸着鼻子嘟囔一声,“说的好像你多有心眼一样!”
“你去不去?”百里梦樱有些急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畏畏缩缩的,这像什么话!他怎么就知道为了络青衣的安全着想?谁看不出银华就是缠上络青衣了,这房间还非得住在她旁边!不过也庆幸,还好银华不是和她同住一床,不然就算是络青衣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不去!”无妙再次摇头,“你怎么不让那个女人去?银华就听她的话,直接让她勾勾手指头不就好了?”
百里梦樱转回身走几步给了无妙一个爆栗,压抑着气愤,“那是你姐姐!你当青楼里的红娘呢?”还勾勾手指头?她想着自己终于知道墨彧轩一直膈应这个小舅子的原因了,要是她她也膈应。
“我姐姐怎么了?不去!”
“你…”百里梦樱指着他,还没开口骂,便听客栈大门咣咣作响,显然是这个时间还有人前来住宿。
却是吓得无妙松了柱子,嗖的窜到楼梯口,无妙粗喘了两口气,谁有毛病大半夜的敲门?
百里梦樱也被吓了个够呛,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看身后的门开没,发现里面的灯依旧熄着,稍微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躲到楼梯口。
“来了来了!”店小二被这恼人的敲门声惊醒,连衣裳也顾不得整理,披着外衫就开了门,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客栈,这么晚了,您要住店?”
“我们兄弟二人路过此地,不知道还有没有房间?”
这声音听起来好生熟悉。无妙皱眉侧耳倾听。
“不巧,只剩一间房了,您二位…”
“带我们去吧!”两人推开店小二,趁着夜色走进客栈,不料身后的那名男子撞到在了桌子上,深夜中发出噪杂的声响,使得二楼不少房间点燃了烛火。
店小二虽不悦他们吵醒了其他人,可该挣的银子也不愿意少赚,“两位,这边请。”
无妙与百里梦樱脚下一动,将身形隐匿在黑暗中悄悄溜到另一头,看着店小二领着那两人进了房间。
“这么晚还有人住店。”百里梦樱撇了撇嘴角,这不是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吗?
“这两人我好像见过,听声音也挺熟悉。”无妙皱眉,他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来着?
“你见过?”百里梦樱微微讶异,“你快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偷到他们身上去了?”
无妙脑中灵光一闪,声音不由得加大:“我想起来了!”
百里梦樱急忙捂住他的嘴,拽着他向后退,“你给我小点声!就不怕把银华招来!”
无妙讪讪一笑,“这不是一时激动嘛……”
“快说!在哪里见的!”
“在一个什么镇来着,哎呀,反正忘了那个镇的名字,但是这两个兄弟我可没忘,当时小爷陪着那个女人去炎狱找墨彧轩,中途在一家客栈落脚,我看上了他们身上的空间戒指,便与那女人合演了一出戏将戒指骗了过来,至今我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戴,不过给你瞧瞧,你看看,这戒指漂亮吧!”无妙得意从怀里掏出空间戒指,像是怕百里梦樱抢走一般,只露出绿色的宝石,“就这么看,不许摸。”
“谁稀罕!”百里梦樱嗤了一声,“一说到偷你就想起来了!你就不怕那两人发现来寻仇?”
“怎么不怕?”无妙哼唧一声,“不过他们应该还没发现,不然上次在青桐城的竞技场里就该抓着小爷不放了。”
“银华怎么对付?”百里梦樱懊恼的低吟,她烦躁的揉着头发,“你是没看见今天他在马车里逼青衣吃个糖葫芦的样子,要是不看见了,你也有种想杀了他的冲动。”
无妙瞅了她一眼,“我想到一个办法。”
“你说。”百里梦樱眼眸一亮,眼底满是期待。
无妙咂了咂舌,“要不我们先回去各自睡觉,等睡醒了继续纠结。”
百里梦樱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你靠不住!”
“那能怎么办?”无妙垮下脸,“你也打不过他,还不如等那个女人去对付,你看她像是坐以待毙的人吗?”
“是哦!”百里梦樱点头,“青衣好像的确有些反常,没准她正想着怎么还击,要不我各自睡去吧,我也困了。”
“睡觉睡觉。”无妙对百里梦樱挥手,“折腾大半夜还没折腾出个结果,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去拽水无痕,别再来打扰小爷的清梦。”
“怎么不说是打扰你春梦?”
“在小爷看来都一个意思!”于是后半夜的无妙因为春梦两个字便再也睡不着了,他拿出络青衣与百里梦樱丢出来的那本册子,点灯苦读耐心钻研起来。
实际上在乌啼与孤鹤走进客栈的时候络青衣就已经知道了,她半坐起身,拍了拍身旁的沐羽,悄声下地,打开窗口站在窗前,抬头望着那轮清月,眸底盈满了思念。
“谁?”声音颇冷,络青衣侧头看向出现在门前的人影。
“是我。”声音清清淡淡,好似一缕清风,又仿若一朵流云。
“水无痕?”络青衣挑眉,唇角勾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寂寞难眠了?隔壁就是楚云,或许他可以压下你心里的那股火。”
水无痕叹了口气,“我不好这口。既然你也睡不着,出来喝杯水酒吧。”
“这么有闲情逸致?”络青衣嘴上虽不情愿,可却打开了一条门缝,她看着侧身站在门前的水无痕,笑了笑,“进来喝还是下去喝?”
“下去吧。”水无痕揉着额头,他是想进去喝,只是若传了出去,只怕会对络青衣的名声有损,虽然这个女人不在乎什么名声,可他还是有些在乎的。
络青衣点头,正好叫住想要返回去继续睡觉的店小二,径自往桌子上一坐,手指敲着桌面,“给我来一壶好酒!”
“好酒?”店小二看着络青衣这样的豪爽的动作,困意也退了几分,立即问着:“这位客官,我们店里多的是好酒,不知道您想要哪一种?”
络青衣侧头看向水无痕,她哪里懂酒?一般只管喝就是了!
水无痕淡淡一笑,对店小二道:“来两坛二十年的竹叶青。”
“好叻!”店小二吆喝一声,不过一会儿,便将放在架台上的两坛竹叶青拿来放在桌上,笑道:“您二位慢用,有需要在叫小的。”
“嗯。”水无痕点头,待小二走后,他看向络青衣坐在桌上,一脚踏在椅子上的姿势,无奈道:“不下来?”
“不下。”络青衣捧起一坛竹叶青,打开酒塞闻了闻香气,“我觉得这么坐着也挺舒服的。”
水无痕也没再说什么,既然她喜欢,他还在劝什么呢。
“竹叶青适合女儿家喝,不浓不烈,不咸不淡,有种淡淡的宜人酒香。”水无痕也端起酒坛,缓缓拔下酒塞,倒在一旁的碗里,为络青衣解说。
络青衣看着他的动作撇了撇嘴角,不等水无痕举起碗,仰头便喝了一大口。
“你…”水无痕有些微楞,后又不由摇头失笑,她是把自己当成江湖儿女了吗?
络青衣用袖子抹去唇边的酒渍,低叹一声,“果然不浓不烈,不咸不淡,酒香宜人,我喜欢。”
“喜欢就好。”水无痕点头,他还怕她会喝不惯。
络青衣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窗外,眸光落在露出的一两点星子上,抱着酒坛痴痴一笑,“今晚的星空很美。”
水无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可眸光还是不由自主的多看了络青衣两眼,此时的络青衣不同以往日,因酒劲而染上绯红的小脸会让人觉得多了几分妩媚,即便那容貌上有着疤痕,即便那容貌只是清秀,他依旧舍不得移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