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不过五百里,只要拿下龙川,精锐骑兵出赣县,疾驰千里,三日内可直抵番禺城下。
打?还是不打?
这是个问题。
刘彻苦思良久,依旧难以定计,便是让近侍宦官宣召张骞,商议此事。
不多时,张骞便入得未央宫宣室觐见,他如今身为御史中丞,下朝后不是在中央官署的御史府,就是在殿内兰台,自是来得快。
刘彻未待他躬身行礼,便径自出言询问道:“你先前出使东瓯与闽越,对南越国王族可曾了解?”
张骞略作思索,便是答道:“回禀陛下,那南越王赵佗已近百岁,嫡长子赵始早已故去多年,赵佗立赵始长子赵胡为王太孙,应是有意让其继承王位。然赵胡生母媚珠乃是安阳王之女,故南越群臣及赵佗的其余子孙对赵胡颇有疑忌。”
刘彻微是扬眉,复又问道:“那安阳王莫非是外族之人?”
秦朝曾占据整个岭南,将之划入大秦版图,并在桂林、象、南海三地设郡治理,又迁五十万中原百姓至岭南。秦末大乱时,更是有不少中原百信翻越南方五岭,迁往岭南逃避战乱,并定居下来。
故南越臣民多为秦朝遗民,在刘彻眼中,秦人与汉人皆为炎黄子孙,如今秦朝亡了,岭南之地的百姓就是大汉的子民,是汉人。
至于交趾那些矮黑人,就另当别论了。
“安阳王本名蜀泮,原是古蜀的王子,乃为鳖灵的后裔。秦国灭古蜀之后,蜀泮辗转流亡至交趾,建立瓯雒国,自称为安阳王,建都于古螺(越南河内)。
南越国初立时,赵佗在岭南立足未稳,为拉拢安阳王,便让嫡长子赵始娶安阳王的独女媚珠为妻,甚至不惜让赵始入赘安阳王族,得子赵胡。
待得南越国力愈发强盛,赵始便以省亲之名带赵胡北归,将瓯雒国的各处布防和兵力皆告知赵佗,并随赵佗率兵南下征讨瓯雒国。安阳王兵败国灭,随即与其女媚珠逃跑,再不知所踪。”
张骞在出使东瓯和闽越大半年中,亦打探到不少关于南越国的消息,尤是对南越王室的种种密辛最为关注,故而向刘彻解释得清清楚楚。
这赵始还真是个渣男啊!
刘彻不觉得阴私算计有甚么不对,只是利用自个婆娘来谋算岳父的家业,也太渣了些,反正刘彻是打死都做不出这等龌龊之事。
男人可以无耻,但某些底限还是要守的。
刘彻沉吟片刻,意有所指道:“如此说来,赵胡身具蛮夷骨血,怪不得以胡为名啊。”
张骞会意一笑:“赵佗对这嫡长孙倒是看重,不惜力排众议将他立为王太孙,只不知待赵佗故去后,赵胡能否坐稳南越的王位。”
刘彻剑眉微扬:“何必要等赵佗故去?”
张骞讶异道:“陛下是想借此事让南越内讧?”
刘彻摇了摇头:“以赵佗的威望,还是镇得住南越臣民的,朕只是想试试,能否将这老贼早些气死!”
张骞不解其意,难以接话,只得道:“恕臣愚钝,不解陛下深意。”
刘彻摆摆手,径自吩咐道:“拟旨,周知天下,斥责南越王赵佗,竟胆敢将身具蛮夷骨血之人立为王太孙,待他百年后,南越的华夏子民岂非尽数落入蛮夷之手?有道是,华夏入蛮夷者则蛮夷之,今后南越百姓可不都成了化外蛮夷么?”
张骞恍然大悟,忙是躬身应诺,心道陛下着实太损了,这圣旨颁下,若在南越国传扬开去,即便赵佗能稳住政局,但南越百姓,尤是岭南百姓必心生怨念。
华夏者,以炎帝黄帝为共祖,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在周朝时,凡遵周礼、守礼义之诸侯,称为诸夏。
即便在春秋战国,群雄并起的乱世,各个诸侯国亦自居炎黄后裔,华夏之国,不同化外夷狄。尤是地处华夏边陲的秦楚两国,最为痛恨中原诸侯将其称为西夷和南蛮。
偏生岭南百姓大多皆为秦楚两地的移民,大汉立朝不过六十余载,那些移民可还记着自个身体里留着炎黄骨血,记着自个是华夏子民。
岭南人向来就瞧不起夜郎人和滇人,甚至都瞧不起同为南越国属民的交趾人,且不说服饰礼仪,风俗饮食,光是长相就很不同好么?
好好的炎黄子孙,谁特么愿被人当化外蛮夷鄙视?
张骞出言提醒道:“陛下,若是赵佗老贼愤而作乱,兴兵进犯……”
刘彻轻蔑谑笑:“无妨!如今朝鲜再难翻身,朕会命太尉李广领三万细柳精骑调往豫章郡赣县坐镇,再命虎贲校尉马屿率两万虎贲骑兵驻守桂阳郡郴县。赵佗老贼若是出兵来犯,倒是替我大汉将士省却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