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廪的开销,足以在齐地郡县的常平仓增加三座仓廪,乃至更多。
不久辽东太守李广便接到汉帝刘启的圣旨,通告辽东下辖各县官员,今年冬天需时时注意辖地雪况,若有遭遇雪灾的村落,务必及时救援,并即刻上报郡府。
若有大范围的雪灾,辽东郡府可自行决断是否令受灾县治开启官仓,向灾民放粮,并提供木材和油料供其燃火取暖。
尤是数万辽东边军,今年冬季大举增发粮饷和冬衣,供给大量火油和肉食。
朝廷此等诏令一经张榜发布,辽东军民俱是高呼天子圣德。
他们哪里知晓,汉帝刘启此时正躲在甘泉宫内,盘坐火炕上惬意的熬冬,这圣旨可是忧国忧民的太子刘彻在未央宣室命人誊写,再从掌印太监孙全处取来玉玺,盖上了印篆。
刘彻甚是纳闷,按史籍记载,皇帝老爹还能活个四五年,且这辈子调理得不错,活过五十岁应是不难。
怎的此时就开始做甩手皇帝了,若真能这般看淡权势,那上半辈子费尽心思夺得大位,即位后又竭力增强皇权是作甚?
莫非真是为国为民,为了这江山社稷?
刘彻真真有些猜不透自家这城府极深的皇帝老爹了,在他提出禅位,心甘情愿做太上皇之前,刘彻还是不太敢放开手脚往朝堂大肆安插势力的。
已然返回长安复命的张骞算是个小小的试探,此番他立下大功,位列朝堂应是顺理成章的。且他和刘彻的长姊阳信公主也看对了眼,若得以尚公主,好歹是皇帝的女婿,将之委以重任,应该不会触及皇帝的底线吧?
刘彻如是想,亦如是做。
张骞虽是难得的外交人才,但如今的大行令窦浚乃是窦氏外戚的领袖,将张骞放到大行府显是难以施展。
刘彻念及先前入中央官署协从理政时,收获颇是巨大,便想让张骞先进入丞相府锻炼些时日。
既然后世皆认可外交是内政的延伸,那好的外交官自然要先熟悉内政的运转体系。
是以刘彻特意向滞留甘泉宫的汉帝刘启上了道奏章,请旨免去张骞太子中庶子之职,升任丞相长史的高位。
丞相长史秩比千石,乃是丞相府中仅次于丞相司直的辅官。数名丞相长史分掌督率诸吏和处理各种政务,端是位高权重。
汉帝刘启很快遣人送回批示过的奏章,刘彻将之翻开,唯有一字朱批“准”。
刘彻这才松了口气,皇帝老爹应是真打算放权了。
张骞刚接到升任丞相长史的敕书,即刻赴任就职,丞相袁盎早已获知此事,非但没有暗地下绊子,反是特意指派了位丞相司直领他些时日,仔细教导其打理政务。
这待遇可不常见,毕竟丞相司直是丞相的首席辅官,除辅理国政外,还负有检举不法官吏之责。
御史大夫亦谓之副相,依惯例,丞相去职后,由御史大夫补位;再从丞相司直中择取一人,迁任空出的御史大夫;复又从诸多御史丞和御史中丞内择一人,补丞相司直。
如此这般,便能使御史府的官员多少了解些政务,不至做只会清谈的言官。
故而丞相司直未来极有可能会位列三公,张骞这毛头小子能得其言传身教,给足脸面且不提,留下的些许师徒情谊,日后好处更大。
早朝时,不少未曾知晓此事的朝臣们见得张骞这弱冠少年身着朝服,位居丞相府班列极为靠前处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他们晓得太子殿下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私自将太子中庶子升任朝堂重臣的,必是得了皇帝的准允乃至旨意。
皇帝莫不是病糊涂了?
大行令窦浚尤为惊愕,皇帝老表这是要彻底放权,准备禅位了?
高居御座的太子刘彻自也晓得朝臣们的猜疑,不管皇帝老爹如何想,此时还是不能让这等无端的揣测喧嚣尘上的,否则不利于政局的稳定。
待得群臣入席落座后,刘彻便是让掌印太监孙全宣读了圣旨。
圣旨大意是简单讲述了张骞的功绩,还有甚么道德高尚,忠于职守的赞扬之语,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赐婚,阳信公主下嫁张骞!
群臣尽皆懵圈,却又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帝的女婿,难怪急着破格拔擢。毕竟阳信公主年岁不小了,再不嫁出去,眼瞧着就成了老姑娘。
配个年岁相仿的丞相长史,勉强算说得过去吧。
群臣皆是为人父母者,念及皇帝也不容易,为了将自个深闺恨嫁的嫡长女风风光光嫁出去,算是费着心思的,可以理解。
于是乎,朝臣们疑虑渐消,张骞的官位被视为靠裙带关系所得,算是替刘彻背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