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颌首道:“好,速速去办!”
仓素躬身应诺,旋即转身离去。
翌日早朝,数名朝臣纷纷出列上奏,言及河内郡有山匪作乱,大肆掳掠百姓,更是四处纵火滥杀,弄得民不聊生,河内百姓已是民怨沸腾。
“竟有此事?”
刘彻故作惊怒,狠声道:“那河内太守裴绍为何隐匿不报?”
一位老臣出言道:“殿下,据说那裴绍曾数次遣人千里加急上奏朝廷,却皆如石沉大海,了无回信。”
“哦,那太仆丞又如何得知此事?”
刘彻略带疑惑的出言问道,心下却是冷笑,这太仆丞彭壤乃是太仆卿辅官,分掌马政及畜牧事,过往不知给平皋候刘远行了多少方便。
彭壤没料到太子会问出这么一句,愣怔片刻,方才答道:“老臣执掌马政和畜牧事,河内郡内多设牧场,此番遭山贼劫掠后,便收到了所部牧师苑令的回报。”
“哦?孤王记得唯有六大边郡方设有牧师苑,为朝廷蓄养战马,河内郡地处中原腹地,何来的牧师苑令?”
刘彻扬眉,心道老家伙你是找死啊,虽说小爷还没当上皇帝,治不了你欺君大罪,可这妄言蒙蔽储君之罪,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彭壤浑身微颤,怨自己忘了太子殿下曾入中央官署协从理政,对各府司的管制颇为了解。
“殿下有所不知,我大汉边郡的牧师苑虽蓄养战马,但数量终是有限,难以供应朝廷诸多骑军,故常派牧师苑令巡查内郡牧场,适当从民间购置些好马,引入马苑繁衍。”
彭壤毕竟阅历甚深,心底虽慌乱,面上却分毫不显,瞬间便想好了应对的说法,倒还真圆得上。
“既是如此,不妨宣那牧师苑令,孤王亲自询问于他。”
刘彻唇角微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吩咐躬身侍立的掌印太监孙全道:“宣那人上殿!”
孙全正待躬身应诺,却见得彭壤噗通跪伏在地,浑身抖若筛糠。
殿上群臣尽皆哗然,虽尚不明就里,但也瞧出里头必有猫腻。
刘彻却是故作讶异道:“太仆丞为何行此大礼?”
彭壤重重顿首,颤声乞求道:“殿下,请恕老臣妄言之罪!”
刘彻轻笑道:“何来的妄言之罪?”
“殿下,臣之所以得知河内山贼作乱之事,非因牧师苑令的回报,而是收到平皋候刘远来函请托,方才上奏。”
彭壤此时自身难保,毫不犹豫的将刘远供了出来。
“原来如此,那太仆丞先前如实说来便是,何必妄言诓骗孤王?”
刘彻满脸恍然之色,复又略带猜疑道:“莫不是太仆丞和那平皋候暗地作了甚么见不人的勾当,不想让旁人知晓你二人过从甚密?”
朝臣们显也想到此节,又联想到太仆丞的职守,已然心里有数。
太仆卿石奋已是古稀之年,少时曾随侍高祖刘邦,堪称四朝元老,地位超然。
往日上朝时,石奋和刘通皆是半梦半醒的模样,鲜少发话,但此时他却猛地睁开半阖的眼睑,一对浑浊老眼散发着森冷的微光。
他颤颤巍巍的起身离席,行至大殿正中,对御阶上的刘彻躬身道:“老臣请殿下准允御史府与廷尉府彻查太仆府属官,自老臣以降,但有徇私枉法,贪赃舞弊者,尽皆严惩不贷!”
“老太仆言重了,事不至此。”
刘彻是真惊到了,万没料到石奋的脾性会如此刚毅。
石奋执拗道:“殿下,老臣蒙历代天子看重,添居九卿之列,每每反躬自省,皆觉才德不堪,唯持身以正,尽忠职守,方才有脸立足朝堂,若此番不能证得清白,老臣无颜再为朝廷效忠!”
彭壤是他的辅官,此时涉嫌舞弊渎职,若不彻查清楚,草草处置了事,旁人只会以为是弃军保帅之举,他这太仆卿也是同谋,甚至是主使。
他石奋清白一世,岂甘晚节不保,背负这等污命。
若真如此,百年之后,他还有何颜面去见高祖,惠帝和文帝?
刘彻沉吟片刻,沉声道:“好!御史大夫刘舍,廷尉汲黯,此案交由你二人亲自彻查,自太仆卿以降,太仆府属官尽皆查个清楚,给大汉朝野个明确的交代!”
“诺!”
刘舍和汲黯忙是起身离席,躬身应诺。
“谢殿下!”
石奋躬身道谢,复又冷冷看了脚边颤抖不已的彭壤一眼,浑浊的双眸中杀意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