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王又在内室里待了许久才出来,想是和僚属们谈完了正事,乍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略微严肃的神情,显得整个人很冷,和之前全然不同。舒殢殩獍
“底下什么事?”看见如瑾,他眉宇间的冷峻才柔和下来。
如瑾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简单说起张六娘派人来,要见他。
“章乳母?”长平王喝口茶,说,“我杀那种没用的乞婆子作甚。”
如瑾就知道昨晚宅子里的刺客是他弄出来的了。
怪不得,怎么刺客专挑小双子那等人杀,也太凑巧了些。既然他控制着府中伤亡,那么张六娘硬说乳母被刺客所伤,安的什么心?
但因为长平王轻描淡写谈起杀人,如瑾沉默了一下,没接他的话。
诚然,她知道皇家自古便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辛,许多表面上冠冕堂皇的事情背后都有另一番偏差颇大甚至完全相反的真相,曾经在宫里待过,更加感同身受。您厌恶我,是不是也要厌恶她们?可为什么您对我嗤之以鼻,却让蓝如瑾时时在跟前?她比我漂亮?比我聪明?可您知不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如果您觉得我恶心,那么她做过的那些事,您若知道了,会不会吐得吃不下饭!”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傻?”长平王皱眉看着她,“本王厌弃你,和你姑姑关系不大,如果你善良本分,本王还会让你过上轻松自在的日子。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还要和瑾儿比么?她做过什么本王都知道,不必你提醒。”
“王爷,您知不知道襄国侯府的二房是怎么被踢出去宗谱的,您知不知道她对亲妹妹……”
“你走吧,又不肯死,又不肯走,本王耐心有限。至明把她弄出去,传晚饭上来。”
长平王耐性告罄,直接吩咐内侍赶人。
至明上前说了一声“王妃请”,张六娘不理他,只跟长平王喋喋不休。至明就在她惊讶而难以置信的目光里,托起她拽到楼下去了。
“大胆!放开我!你这奴才!”张六娘挣扎未果,继而将怒气全都撒在如瑾身上,一直到下楼还喊着,“她凭什么留在这里,凭什么和王爷一起吃饭!”
如瑾听着那声嘶力竭的叫嚷,觉得张六娘恐怕是快疯了。
安国公府不是积年的望族,但也是有规矩有礼仪的地方,教出来的女儿除了张七那朵不受教的奇葩,其余个个都当得起皇后子侄的身份。可张六娘身为其中楷模,竟当着楼上楼下这么多仆婢大叫大嚷,全然放下了脸面,是得有多崩溃才能如此。
万岁节宫宴回来的晚上,她虽然也曾质问,也曾不甘,但到底还没有将事情闹大,还知道避开奴仆,可这次,是真的什么也不顾了。
如果长平王顶撞皇后坚持让她禁足,只使得旁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那么这次她一闹,日后就真成了众人笑柄了。甚至,比张七还要不堪。
人不怕被羞辱,就怕舍了气度体统,自己羞辱自己。那才真得让人轻贱。
“王爷,您该给她留几分脸面。若是她真想不开要寻短见,也该带点尊严。”张六娘的喊声远去,如瑾叹息地说了一句。
“她自己不要尊严,我给她,有用吗?”长平王不以为然,问道,“她当面诋毁,你反而替她说话?”
“她并没诋毁,我的确做过不光彩的事。”给生父用药,让婶娘生不如死,都算不得光明正大。
“但你从没主动害人,而且,那些不光彩,所为的目的是光彩的。这是你和她的不同。”
“那么王爷是说,只要目的正确,过程中的错误都可以被忽略?”
“是。”
如瑾默默想了一会。过程和结果的关系,也许是古往今来许多明理大儒都讨论不清的问题。她本性是排斥为了任何目的去害人的,但却亲手做过类似的事。而长平王的观点,也不能说不对。
一切都是各人选择罢了。
“吃饭吧。”她朝长平王笑了笑。内侍婢女们已经鱼贯端上了热菜热汤,摆满小小的紫檀方桌。这一天,她和他应该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张六娘的事,对她们的相处是一种打断,却不能是打扰。
至于这位王妃回去之后会不会继续寻死,如瑾不想管。对于一个拿乳母的性命来图谋事情的人,她能怜惜她的尊严,就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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