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俩人的境界也差不多。
去了仙界,追着林夕软磨硬泡一下,再不济就多灌点酒,那或许就是一对神仙眷侣了。
“可惜了。”
“确实可惜了。”
在下面当一对互相迁就的师徒,在上面当一对互相恩爱的神仙眷侣,故事虽然没有曲折,但肯定很幸福。
可惜此界有情劫。
“你说为什么这么巧的诞生了心魔?”
“……嗯。”
林夕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天。
波澜壮阔的大海上,一艘木船在海岸边盘旋。
云长生将鱼线甩到了海里,抬起头向远处望了望,眸中倒映着无边无际的蓝色。
“前些天和我家娘子谈论了一下情劫。”
“你认为情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被当成钓竿的雪云剑闻言,剑身动了动,翻了个身。
看他懒散的样子,就像是刚睡醒一样。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柄剑。”
剑身震颤,发出几声嗡鸣,然后又翻了个身。
云长生面无表情的握着剑柄,不让他继续翻。
鱼线本来就不长,要是全缠在了剑上,那还钓什么鱼?
在木船的后面,一座山飘浮在海面。
不管海水如何起伏,四季山始终巍然不动。
山脚桃林里,猴子披着袈裟,盘膝坐在桃树下。
当桃枝缠过来时,他目中的淡然消退,眼巴巴的看着海面上的船,希望那个强盗别把他的船给弄坏了。
这可是他跑路的希望!
正在睡觉的雪云剑听到动静,控制着船身掉了个头,看着桃林里的春宫大戏,剑身不时轻颤一下,看的有滋有味。
山腰处,正在霍霍兔子的林夕也停止了动作,操纵着血红色的煞气,往山脚处赶。
然后坐在巨石上,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猴片。
嗯……也可能是树片。
她的姿态动作和当年的云长生有些像。
当年李月上山求助,无聊了许多年的云长生也是像此刻一样,盘膝坐在巨石上,嗅着脂粉气,拿李月当乐子看。
那时一看就是一整天。
山脚下另一棵没开花没结果,只长着绿叶的桃树抽出了桃枝,用桃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继续研究起了动植物繁衍学。
跟着猴子混的那几只动物见到此情此景,觉得跟着猴子混可能没前途。
心里暗落落的想着,要不还是跟桃老大混算了。
山林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换老大换的很频繁,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季山上不管是人是动物还是剑,全部化身为了乐子人。
可能是日子确实有点无聊了。
好在山顶某个徒孙正非常认真的在大雪里修炼,为这座氛围越来越偏的仙山扭转了一下画风。
“天云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情劫开始了?”
木船上,有些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正在看动物世界的雪云剑回过神来,剑尖低了低,像是在沉思。
看着他的动作,云长生始终不明白,这柄剑到底哪边是头,哪边是屁股。
好在太上忘情除了大道,对于其它事情没有太强烈的求知欲。
问过了,雪云剑不答,那他也就不问了。
“你等等,我想想啊。”
“嗯……其实天云也不是很清楚情劫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察觉到自身状态有点不对,明白了自己身在劫中。”
“那时的他以为情劫是在不久前开始的。”
“后来又过了许多年,他又认为情劫是在他晋升渡劫之后开始的。”
“再后来,天云修了太上忘情,他又说,情劫是在与天云相遇后,就开始了。”
“天云收天雪为徒时,天云是什么境界?”云长生又询问了一句。
他扯起鱼线,见到勾被咬断了,于是就换了个粗壮点的鱼钩。
雪云剑见此,很是自觉的将鱼线抛了下去。
“好像是半只脚刚刚跨入渡劫,勉强算半个渡劫修士。”
“他们相遇的时候我还没被炼制出来,许多事情也只是听天云偶然谈起。”
“不过,你为什么总是纠结情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而不去纠结情劫到底什么时候才是结束。”
“不是认清了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就结束了吗?”云长生刚说完,鱼钩忽然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往前走。
他可能是闲的无聊,操控着木船在海上遛起了鱼。
木船刺破前方的海水,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豁,大家伙。”雪云剑剑尖探入海里,瞄了一眼。
剑尖伸回来时,水珠悬挂在剑尖上,又摇摇晃晃的坠入到了海里。
目前来看,剑尖可能是头。
云长生低头看了眼,心中得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所以他抓的是这柄剑的屁股,还是脚?
打架的时候,剑尖断了,这家伙的头是不是也断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柄剑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当时天云给的答案是,飞升了,那情劫肯定是散了。”
“否则谁也说不准,自身是不是还在劫中。”
“可我四季山的典籍不是这样记载的。”云长生反驳了一句。
“你四季山的先辈除了你那位太师尊留下了成功的渡情劫之法,其他典籍之中,记载的可都是失败的经验。”
“你再想想那些成功渡过去的人,为什么不将方法记载下来?”
“那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渡过的情劫。”
“飞升成功时或许有几分恍然,但也已经来不及将这些话记录下来了。”
“飞升吗?”云长生闻言看了眼天空,总结了一下雪云剑的话。
情劫的跨度大概是从渡劫期开始,飞升之后才能确定情劫已经终止。
他松开了手,看着天空陷入了思索。
雪云剑却还在和海底的鱼较劲,然后一心二用的与云长生说着话。
“这一界隐仙一派除了处理家里的俗事,基本上不会离开自己闭关的地方,终身不会去寻找道侣。”
“红尘一派或许会有道侣,但他们想要看破红尘,练就一颗不被外物所扰的心。”
“所以他们回山时,一定已经没有了道侣。”
“前辈大能更是创下欺天之阵。”
“如此种种,究其原因,就是为了防止天道的暗算。”
“天道虽然偶尔会降下杀劫死劫等等,但多数情况都是情劫。”
“所以在这一界,渡劫修士寻找道侣,真的需要有很大的决心和勇气。”
“谁也不知道劫什么时候就来了,谁也不知劫什么时候就散了。”
“因此太上忘情这门功法几乎每家宗门都有。”
“与其被天道玩弄,不如去修了那太上忘情,至少也算是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就算化道了,也算是给这几千几万年的修炼生涯一个交代。”
木船仍在大海上漂着,船上的对话还在继续。
大部分时间都是雪云剑在说,云长生在听。
“闭关时开始胡思乱想,那只是情劫最明显的特征之一。”
“你可以把这看成是天道的胜利宣言。”
“到了这种程度才发现自身入劫,那就已经晚了。”
“再想破劫而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你师尊当初以为自身破了劫,那也只是她以为。”
“闭关的时候不再胡思乱想了,这并不能证明情劫已经结束。”
“你要明白此界天道已经诞生了意识,有七情六欲,有善恶观念,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灵。”
“祂可不是你修的大道,直来直去,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凡人会的阴谋祂也会。”
“就像你写的三十六计这本兵法,不出意外,祂也已经看了去。”
“那什么以退为进、请君入瓮这些,祂大概早就会了。”
“祂一直在学习,在完善自己。”
“这一界的渡劫修士们,面对的是一个算无遗策,阴险狡诈的敌人。”
“除非确定以自身资质不能成仙,否则没人会去找道侣。”
“渡劫修士们在飞升前找道侣,更是和自寻死路无异。”
“特别是没有经历红尘淬炼的隐仙一派。”
“欺天之阵虽然有七成概率瞒过此劫,但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成为那个倒霉蛋。”
“你师尊的想法本身没有什么问题,谈情说爱这种事在这一界不是很适合。”
“到了仙界,再去思索爱不爱,那要靠谱许多。”
“而且这本身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与渡劫修士在一起,你将来面对的因果和敌人当然也是渡劫修士。”
“平日里的隐仙当然因果不沾。”
“可陷入劫中,那就说不准了,谁也不知道被感情冲昏头脑后,他们会做出哪些事。”
“就像之前攻入山里的那几个渡劫修士。”
“正常的隐仙怎么可能会招惹到这么多的渡劫。”
“要是她真的飞升了,这或许是一个很不错的结果。”
“过个几百年,你也飞升了,那不管你是把林多多与林夕当成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她都无所谓。”
“当成一个人,那就与你再续前缘。”
“当成两个人,那无非就是把林多多再斩出来。”
“渡劫期的她再也斩不出林多多,仙人境界的她或许是能做到的。”
“要是做不到,那就继续修炼提升境界,直到能斩出来为止。”
絮絮叨叨的声音响了许久。
声音停止时,雪云剑气愤的想要脱离云长生的掌控,去捅海里的鱼。
折腾了半天,海里的那条大家伙脱钩了……
云长生握着剑柄,不让他动。
“渡过飞升雷劫才能知道情劫是否终止,这件事情她知道吗?”
“她是谁?你师尊吗?那她当然知道,当初她就一直逼问我天雪与天云的事,恨不得让我将天云有几根头发丝也告诉她。”
“那她渡过了飞升天劫后,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此。”云长生说到这,也是有点想不通。
“她为什么还要回来,不怕再次陷入劫中,万劫不复吗?”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柄单身了十万年的剑。”
雪云剑看着海里的那条大鱼越走越远,无奈的放弃了捅鱼的想法。
“不过,可能、也许、大概是因为你修了太上忘情,所以她才会回来。”
他剑尖瞥了眼云长生。
就差很直白的对云长生说,问题出在你,所以林夕才没飞升。
否则那女人此刻应该已经成为仙人,然后安静的在原地等待云长生飞升。
“她应该是找到了破你太上忘情的方法。”
“而这个方法只在此界管用,去了仙界,那就不一定管用了。”
雪云剑猜测道,说完后,把鱼线一抛,继续钓起了鱼。
一人一剑一直聊到了傍晚时分,远远望去落日即将完全沉入海里。
那边的海水被染成了红色,火烧云也跟着落日一起坠向了深海。
风景很美,然而木船上的鱼篓里,却仍然空无一物。
一人一剑面面相觑。
云长生倒是无所谓,看看山,看看海,顺便稳定一下刚刚晋升的境界。
至于钓鱼这种事,随缘就好。
钓不到那就钓不到。
雪云剑却不想如此,他剑身入海一顿乱砍,把方圆几十里的鱼都给吓走了。
浮出海面时,剑尖上顶着一条还没手指长的小鱼。
将战利品放进鱼篓,这才施施然的跟着云长生回了山。
桃林里。
动物世界还在继续。
但只能看见树在动,猴子的叫唤声却已经停止了。
凑近了,勉强能听到猴子的呼吸声。
“还活着。”雪云剑道了句。
“没养死就好。”云长生点了点头。
四季山的人养宠物一直很佛系,只要宠物还活着就好。
愿望很单纯,很简单,也很难实现。
往上看去,在巨石上看猴片的林夕也已经回山上了,山腰处的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正在玩大逃杀。
一人一剑徒步上的山。
到了山顶时,云长生那身月白色长袍上粘了几片叶子,还有几根蛛丝粘在上面。
踏在雪地上,长袍上又粘了几片雪花。
长的好看的人,不管如何狼狈,看着依然是好看的。
就像此刻的云长生。
他见到风雪里的人,一直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了一个浅笑,风姿出尘。
“等多久了?”
“没多久。”
一袭蓝色长裙的林夕腾腾腾的跑了过来,在雪地里踩出了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她瞥了眼悬浮在一旁的剑。
雪云剑很自觉的“咻”一声,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了风雪里。
“抱我。”
“嗯。”云长生给自己施展了一个清洁术,然后将身前的人拦腰抱起。
触感软绵绵的,像是一团柔软的棉絮。
“你身上有点凉。”他如此道了句。
“所以你该抱紧点啊。”
“有道理。”
一问一答,男人把女人抱紧了一些,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
飞雪落在俩人的发丝上,越落越多。
等俩人进了小院,院外的脚印已经又一次被风雪覆盖。
“晚上吃什么?”
“吃你。”
“呵,我很佩服娘子越挫越勇的精神。”
“嘁~当初要不是收着手,新婚之夜那天,世间已经没有云长生这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