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的回应也是回应。
就像一点点的喜欢也是喜欢。
温泉里迷雾升腾,白色的雾气环绕在俩人的周围。
天空上是触手可及的云朵。
白云悠悠,蓝天碧日。
林夕俯首在云长生的肩膀,红唇开合,带着浅浅的笑意,温柔软语的诉说着俩人的过往。
她暂时没有谈及林多多。
而是一遍遍的加深着云长生对于师尊的印象。
如果只是师尊。
如果仅仅是师尊。
那她与云长生的过往,确实无可挑剔。
她做了一个师尊该做的一切。
嗯……如果抛却喝醉后调戏云长生这件事的话……
“师尊,不可侵犯,还请师尊自重。”
温泉里响起云长生淡漠的声音。
俩人的身体分离。
涟漪一圈圈的扩散,像是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林夕闻言不以为意,脸上依然挂着笑。
她像游鱼一样潜入了温水中,模糊的影子在水底潜行,游到了岸边。
墨色的长发率先浮出水面,玉手抓着岸边。
接着,整个身体都浮了起来。
月白色道袍被浸成了深色,她坐在温泉边缘,手支着下巴,看着云长生。
“师徒间确实不该诞生那种感情,那与礼不合,不管是在世俗,还是修仙界。”
“我们从前那样就做的很好,我教你修行,你认真修炼。”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的呢?”
林夕神情变得促狭,她十指交叉,手肘放在膝盖上,脑袋垫在双手交叉处。
浸在水里的足儿蹭掉了湿透的鞋袜,嫩白的玉足在水里轻轻搅动着。
“是你诞生心魔后才变得不一样。”
“还是我醉酒后调戏你,所以才变得不一样。”
“可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那纯粹的师徒之情一去不复返了,不是吗?”
“当时不管是你的心魔,又或是你,满心装的都是我,且装的满满的。”
她又踏入了水中,朝着云长生游了过去。
“还记得爱我爱到疯狂的那种感觉吗?”
她一点点游近,一句句说着。
“把对我的爱憋在心里,无法自拔,欲罢不能。”
“想要靠近我,却又害怕我对你失望。”
“拐着弯的想方设法与我亲近。”
“却又害怕与我太亲近后,心魔会忍不住。”
林夕低声说着,水面上闪过一幅幅画面,那是俩人相处的时光。
那是林夕与云长生相处时的时光。
相遇,互相尊重,互相迁就着彼此。
林夕陪着云长生走过一个人的孤独,走过生与死的恐惧,走过漫漫修仙路的寂寞。
只有爱到发疯,才会成魔。
如此浓烈的爱,真的会被磨灭吗?
她不信!
她想要一步步唤醒云长生爱她时的感觉。
“你说我不是林多多。”
“那你还记得,林多多来自于谁吗?”
“你叫林多多二师尊,所以与林多多相爱时,你又把她当成了谁呢?”
“你脱掉林多多的鞋袜亲吻她时,又是把她当成谁呢?”
“你那时真的不知道林多多到底是谁吗?”
话语声越来越轻。
俩人的身体又隔着湿透的衣服,接触在了一起。
“爱不会来的平白无故。”
“如果没有对我的爱意,你真的会这么快喜欢上蛊族圣女林多多这个身份吗?”
“如果林多多是个陌生女人,你还会这么爱吗?”
“如果林多多不是我,她会任由你脱掉她的鞋袜,让你胡作非为吗?”
“她当时说修士不拘小节,那你去触碰一下其他女修看看,她们会不会让你不拘小节?”
“她们会不会只认识了几天,就忍着羞涩,让你做如此逾越的事?”
“修为低的,或许会暂时屈从于你。”
“修为高的,就算因为认识几天对你有了好感,但你敢对她们如此做,那你怕是活不到明天。”
“云长生,你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我啊。”
“因为喜欢我,才有了凡间的云朗和林多多,才有了凡间幸福的那一家人。”
“你爱林多多爱的这么深,那是因为林多多就是我。”
“林多多对你的爱来自于我,所以她才会为你付出这么多。”
女人的声音幽幽的回荡在这温泉里。
山风吹着周围的竹子,竹叶碰撞,发出沙沙的响声。
“为什么要把我们区分开呢?”
“林夕和林多多,本就是一个人啊。”
她眸中闪过一丝暗红,语气循循善诱,素白的手搂着云长生的腰肢,手指在男人背后画着圈。
温泉里的画面来到了那个小山村,来到了后来的小城与小宅院。
水面上到处都是林多多与云长生的身影。
云长生没有再把林夕推开,只是看着映照在水里的林多多。
在他的眼中,水里的林多多一会儿一分为二,一会儿又合在了一起。
最后,画面停滞在了林多多寿终,他背着棺来到岸边,被一群蛊族之人环绕。
在这个节点,林夕与林多多彻底一分为二。
“是师尊自己放弃了林多多这个身份。”
他清晰的记得,那蛊族圣子只是拿了把折扇,就破了他所有的法术。
很显然,那扇子就是林夕给的。
“是,我是放弃了林多多这个身份。”
“那么你与师尊这个身份,就不可以了吗?”
水里的画面再次一转,来到了洞房花烛那夜。
那时的云长生问了一个问题:“娘子,李月是肉体凡胎吗?”
林多多回答了一声:“是。”
咔。
画面破碎。
林夕螓首凑到云长生耳边,低笑着,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狐狸。
“从那时起,你就确定了我的身份,不是吗?”
“但你还是选择彻底占有了我。”
俩人不知何时又换了地方,来到了城里的小宅院。
身上湿透的衣服也换成了大红的嫁衣和新服。
云长生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走完了成亲的流程,来到了洞房。
然后一比一还原了洞房时的画面。
就在这时,女人额头一个嫣红印记显现。
她声音妩媚,喘息着,玉指指着额头的印记。
“别告诉我,这时候的你会不知道,当时我也在场。”
“别告诉我,你真的会信蛊族圣蛊暴动这个蹩脚的理由!”
……
……
八抬大轿,红烛嫁衣,那时的林夕一直都在。
洞房之时,云长生也确认了这件事情。
所以在他心里,一直到了林多多身死,他负棺来到四季山,那时起,林多多与林夕才变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依然是小院里的那间新房。
红烛燃烧,偶尔发出滋滋滋的响声。
门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
床上,桌椅上,还有屋顶,到处可见红色的绸缎。
林夕抚摸着云长生的脸,翻身,将男人压在身下。
她抚摸着云长生淡漠的脸,之前眼角余光还会看一下那道被七色光芒吞噬的虚影。
如今却是看也不看,顺其自然。
“还记得你知道林多多就是我时的感受吗,开怀,释然。”
她声音很低,语气很轻,但是咬字却很清晰,想借助洞房花烛的环境,还有这朦朦胧胧的低语声,将云长生拉进当初的回忆里。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
第一个女人,第一个男人,在加上亲朋好友的祝福,这注定是难忘的。
林夕寻遍了回忆,最终选择将场景固定在了这一刻。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妩媚,纤手下滑,放在了云长生的腰带上。
“那一晚,相公好似一朵娇花,没能承多少雨露,就不行了啊。”
“要不要试试今天扳回一城?”
暧昧的话语让周围的温度变得滚烫。
今天是云长生感情最丰富的一天。
在七情花的影响下,喜、怒、哀、乐、爱、恶欲七种极端至极的感情冲击着初成的太上忘情。
他需要做出抉择,到底将谁固定在心里。
容晓羽没有犹豫,选择了云长生。
云长生本来也不会犹豫。
如果没有林夕干扰,此刻七彩的光已经吞噬属于林多多的虚影,最终化成一盏灯火进入他的心里。
当七情花固定住了某一个人的感情,就算是太上忘情,那这份感情至少也会被携带到大乘期。
虽然这份感情对于修了太上忘情的修士来说,终究比不过大道。
但从炼虚期到大乘期,那也是好几百年的时间。
几百年的时间会发生太多太多的事。
这份专属于一个人的感情会在数百年里不断发酵,为打破太上忘情争取到一丝丝的希望。
渺小而无力的希望。
但有希望,总比没走希望强。
这也是林夕纠缠不休的原因。
她接连不断的混淆云长生的判断,想用一件件证据来佐证她就是林多多。
就是为了争夺这一丝希望。
“是师尊自己放弃了林多多的身份,不是吗?”
云长生抓住林夕解他腰带的纤手,这只手与林多多那双手的触感一模一样。
但这并不能影响到他。
“你说我背着黑棺回四季山时,你还没有融合记忆,你想拿回自己的分身,无可厚非。”
“你说我一直在逼迫你,修道近千年,选道还是选我,如此重要的事情,你需要时间抉择。”
“可是在琅琊城之时呢?”
“那时你就躺在黑棺里。”
“那时我也在选择到底修不修太上忘情,要不要彻底放下。”
“所以我在黑棺旁踏出了这一步,在你的面前踏出了这一步。”
“我想让你来选。”
“如果你还对我抱有奢望,如果你还认同林多多这个身份,那时的你完全可以阻止我踏出这一步,不是吗?”
“但你最终还是没有阻拦我。”
“你只是觉得解脱了,不用选了,将来只需一心修道就好。”
“我趁着还没有完全忘记,趁着太上忘情还没有彻底影响我,解开了林多多留在你心里的执念,我放你走,我放你飞升。”
“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七情花让云长生的感情回归了一部分。
可这也只是暂时的。
当某个人被固定在云长生心里,回归的感情就会散去,最后只对那一个人动情。
当修为到达渡劫,到时被固定在心里的人也会被遗忘。
太上忘情不可逆,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就连林夕这种渡劫巅峰的大能,四处奔走四处树敌,多次重伤,也只是在追寻那几乎不可见的希望。
“我为何还要回来?”林夕轻笑着反问了一句,然后继续道。
“还记得当初在四季山,你第一次向林多多表白,林多多直言说,自己寿一百五十而终,你能接受吗?”
“后来林多多又与你讨论过很多次,拿起了,能不能放下。”
“你也再三保证能放下,她才同意与你在一起。”
“洞房时。”
“那一晚你认出了我,你的心魔就此散去。”
“那一晚,也许你还想过,百年时间,也够了。”
“所以你背着黑棺回到四季山时,我只是履行了当初的约定,因为你答应过的,你会放下。”
“然而你反悔了,你毁约了!”
“所以你只允许你自己反悔,但不准我反悔吗?”
俩人低声争辩着,互不相让。
只准你反悔,不准我反悔?
林夕的话在云长生耳畔回荡着,让他怔了一会儿。
认真说起来,一开始答应过,一定会放下的是他。
后来立刻反悔的也是他。
总感觉被这女人带到了沟里。
就在他整理思绪,准备反驳时,腰间突然一空。
林夕已经趁着他愣神的功夫,解了他的腰带。
床幔被放下,就如同新婚之夜那晚一样,那张婚床嘎吱嘎吱的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那道正在被七彩光芒吞噬的虚影失去了林夕的牵制,加快了吞噬的进度。
不过虚影与之前比,眉心多了个嫣红的印记。
片刻后,七彩光芒完全吞噬了这道虚影,然后化为了一盏灯火,飞进了摇摇晃晃的床上。
烛火摇曳,一日鱼龙舞。
馥郁的清香弥漫在整个房间,让空气变得湿润。
桂圆和红枣的粉末四散在房间中的每一处。
床幔被一双洁白的玉手拉开。
床上的人只着里衣。
云长生调动着周围的灵力,恢复着伤势。
昨晚……又骨折了。
林夕长发披散,脑袋趴在云长生的胸口,聆听着云长生的心跳,美眸仔细观察着固定在云长生心里的那道虚影。
她看着虚影眉心上那道嫣红的印记,沉默了很久。
这虚影不是她……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地位。
“呵。”
林夕轻笑了一声,面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潮红。
虽然固定在云长生心里的虚影,长相与林夕一模一样。
但林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不是她。
至少在云长生心里,那真的不是她。
但虚影上眉心的那一点嫣红,却是林夕所化。
这是被当成林多多的装饰品,一起装进了心里?
她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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