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盆栽有片叶子掉了下来。
白桃目不转睛。
她几乎从这片叶子看到宫中扬起一层层白幡林立如白浪的情景。
华阳太后时日无多。
她能感受这里的死气。
缠绕着,生长着,铺天盖日。
肃静冷清,积淀着苦涩药味的殿内。
蕊儿拱手侍立在她身侧。
白桃跪地端起汤药吹了吹:“祖母。”
华阳太后状如灰白枯草,闭着眼睛,气若游丝:“大王呢他怎么不.”说到一半,她吭哧喘气,枯瘦的手拽了拽皮草。
白桃:“君上军务缠身。”
还未说完,被老人打断,“军务.他想要这天下,不敢来见老妇,怕是正忙着怎么部署攻打楚国吧。”
“.”
白桃不言不答。
她立在高台上,身处权利的风暴中,但她从来不对政哥哥做什么发表任何只言片语。
华阳太后鼻腔闷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干涸的看着顶饰花纹,嘴唇颤动,泪洒满枕。
这位行将入土的老人。
年少时出嫁他国,膝下无半子无半女,早丧夫君,独自一个人深困凄清繁华地,到头来,连故国也要灰飞烟灭。
白桃听着她死死压抑的哭声。
默默垂下眼睫。
良久,华阳太后沙哑道:“大王派你来看望老妇,这份情意哀家心领了,去吧。”
白桃携着蕊儿退出。
外头正值天光明媚,照耀着宫墙绿瓦神光陆离,深宫还是那个深宫,只是昔日那般强势的人已经老去了。
*
攻打楚国还是齐国?
眼下燕国名存实亡,等待最后清扫,下一步方略是如何,这是咸阳坊间肆谈的话题,也是庙堂商讨的焦点。
说起齐国。
齐国和秦国多年通商,齐王建耳根子软,懦弱无能,也甘心平庸守常,一杆子朝臣和丞相后胜皆被秦国大臣重金贿赂,腐蚀渗透,要说齐国兵甲国防如何。
秦国比齐王建怕是还要清楚明白。
再说位于长江流域的诸侯国楚国,楚国和秦国关系复杂,内政如何,便不得不从两个方面说起。
先是割据王权的庄蹻暴郢。
庄子记载:“楚人鲛革犀兕以为甲,鞈如金石,宛钜铁釶,惨如蜂虿,轻利僄遬,卒如飘风,然而兵殆于垂沙,唐蔑死,庄蹻起,楚分而为三四。”
后是李园乱楚。
楚考烈王无子,李园便将自己已经怀上春申君孩子的妹妹送往宫中,并生了楚幽王熊悍。
同时杀了“招致宾客,以相倾夺,辅国持权”的春申君黄歇。
一只蝉儿后面跟着一堆不知死活的黄雀。
这只阴谋小蝉看似弱小无害,却把黄雀杀得片甲不留。
蝉儿迅速飞天。
耀武扬威的伙同党羽把持朝政。
开始了楚国庙堂至阴至暗的时刻。
权利更迭过快,对于任何一个王朝都是致命的打击。
楚幽王熊悍早逝,楚考烈王遗腹子熊犹次年继位,很快又被楚国大家族项燕大家族所扶持的负刍,以血脉不正为理由迫害夺位。
负刍,也就是楚哀王。
现在距楚王负刍夺位不过短短几年,大臣未附,庄蹻暴郢后本来楚国内部派系的激烈斗争远不停歇,尤其是楚国地广人众,制度僵化,又因君轻臣重,奢靡成风。
“正所谓上下同欲者胜。”
张学舌逗弄着笼中鸟,羽扇戳出起伏的轮廓,“说完楚国不得不说的嚼头,这攻打楚国,且看看秦王如何派兵遣将——”
*
李信抱拳站起,声音铿锵:“君上,齐国不足为惧,攻打楚国,不过领兵二十万。”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二十万灭楚,是何等的猖狂不可一世?可偏生由这个新秀小将堂而皇之的提出,几位不懂军事的大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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