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伏地大跪,露出一截白如凝脂的脖颈,耳朵上点缀着细腻的珍珠。
这哪是奴婢啊,像是哪里冒出来的千金。
白桃心想。
嬴政嘴角扯开点凉薄的笑意,“没有下次了,以下犯上,拖出去杖毙。”
犹如晴天霹雳打下来,蝶儿耳中嗡鸣,天旋地转间她险些以为听错了。
直到内侍掐住她的手腕,让她感受到被掐住脖颈的绝望,“殿下,殿下,奴婢真的错了,奴婢真的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奴婢吧!殿下!啊啊啊啊!”
院内传来棍棒的沉闷和女人凄惨的尖叫,一声盖过一声声嘶力竭的高喊。
最后似乎被麻布捂住口鼻,再无半点动静。
白桃首次见识到嬴政的手段,心想原来他也会生气,她一直以为他脾气很好,很温柔很温柔…
内侍和宫女站成三四排,脸色半边青半边蓝,双腿抖如筛糠,活像是抽了风。
唯独其中有个魁梧的内侍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
他就是赵高。
嬴政立在屋檐的宫灯之下,光影顺着他下颌削尖的线条,顺着脖颈,一路蜿蜒起伏到镶着金边的衣领内。
他道:“以后,在这太子府里,主子只能有两个,那就是本太子和白桃,如若敢不敬,不尊,不从者,无论何由,格杀勿论!”
“是!太子殿下。”
宫女内侍刚才见证过死亡,哪还有二话,忙不迭表态。
嬴政示威结束。
他带着白桃回屋,屋里宽敞,放了两个胡塌。
白桃还好,嬴政已经十三岁了,半大不小的小子了,按理说是应该分床睡,奈何白桃怕一个人睡孤单,硬是要将床榻搬到他屋里来。
嬴政自己是知道男女大防的,本想跟她讲讲。
但是招架不住白桃这只奶狐狸两眼蓄着包泪,撒泼打滚的样子,也许是心底隐秘的心思作祟,他也全依着她。
白桃回屋后,就叫了水去外屋洗漱。
她回屋后就见到早已洗漱好的嬴政,嬴政正在对这烛灯习治国策略,满头青丝不束不绾,披散在身侧,样貌英气又精致,实属好看极了。
白桃穿着宽大的睡袍,哒哒哒的跑过去,“是白日里吕叔叔教的《商君书》吗?”
“是。”
“为何我听着看着就想睡觉,你怎么白天看不困,晚上看还是不困。”
白桃坐在她身边打了个哈欠,“难怪别人说你是读书的料子,我是欠觉的路子。”
嬴政啼笑皆非:“你以为像你,早点睡吧,我再看会。”
“好吧。”
白桃刚想往塌上一趟,不放心的耷拉着脑袋过来了,嬴政见状,轻轻道,“桃桃又怎么了,莫非想和我一样刻苦研习?”
白桃凑过来,捧着他的脸道,“我是觉得,我对不住你,要不是我贪凉,把冰块都用了,你脸上的指痕就会消了。”
“这有什么?”
嬴政捏了捏她的小脸,“我又不是你,不能冷了,不能热了,不能烫着更不能冻着,不依你要闹腾,依你你就出去野的没边,唯有宠着哄着才能听得进去,就这点小伤,睡一觉醒了什么事情都没有,没那么娇气。”
白桃鼓着脸:“怎么听你这么说,我好像很不省心。”
他眼含笑影:“沾得上省心?”
“你怎么这样。”
白桃哼道,“孔夫子说道,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省也,你老是和我比,和我比不用过多反省,我自然不省心。”
“左耳进,右耳出,倒进去的全是歪理。”
“什么歪理?倒着倒着不就正了?”
“我看,孔夫子有你这样的学生,怕是要气活。”
“有我这般的学生,论语写不写得出来还不一定呢。”
“哈哈哈!”
唯有面对白桃的时候,嬴政才会展露出属于十三岁的少年意气一面。
他将牙口都要凑上来咋咋呼呼的白桃抱在怀里,闷笑道:“铁齿钢牙,身上倒是肉乎乎的。”
“什么嘛...”白桃嘟囔。
这下她终于觉得他变开心了,玩闹一会儿也累了,放松下来竟不知何时昏睡了下去。
次日一早,白桃在胡塌上翻滚几圈。
见到对面的塌上没有人影,政哥哥早已出去研习去了。
她揉了揉眼睛摇了摇金铃铛,外面早已等候的宫女鱼贯而入。
经过昨日的威慑后,她们端着铜盆和热水侍奉的一百个一万个尽心尽力。
洗漱完毕,白桃出去正要提拎着几个小宫女玩闹,迎面就撞上了满身露水的赵高。
赵高脸色大拗,五体投地痛哭道:“回小主儿,秦王崩了——”
秦王崩了。
白桃眼瞳呆滞。
此时风不吹树不摇,整座王宫被茫茫拂晓笼罩,静谧的如同石雕的陶俑一样。
紧接着,四处此起彼伏的丧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