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簧和层出不穷的歪理已经大大适应,知道再这方面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曹右都、小公爷,以老夫看,咱们还是专心审理蒋瓛一案,莫要节外生枝为好!”和希文见两位主审官剑拔弩张得厉害,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生怕有个三长两短的,于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说合。
这位老侍郎的面子,双方都还是要给的,所以互相冷冷地瞪一眼之后,也并未继续在这上面纠缠。
“好!问案!带人证!”
曹铭拍板之后,马上有都察院的随行御史及差役将一摞厚厚的文档,及一个身穿略有些破旧红胖袄,眼神有些闪烁,表情猥琐的军士进入堂中。
“此人姓刘,名一平,本是锦衣卫镇抚司副百户。因不愿与蒋瓛之流同流合污,屈打成招、构陷忠良,而被前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借故开革,发配至孝陵卫为卒。也正是有他的举证,我们都察院才能掌握蒋瓛构陷忠良的累累罪证!”
听到这番话,徐钦心中也是警铃大作!往往最危险的事情就是来自于内部的叛徒,多少高手名将马失前蹄,都是因为这种事故。可偏偏这事儿还没法完全防范得住,锦衣卫小两万人的庞大规模,要想真正意义上同生死,自然是不可能的。而且徐钦也相信世间万物皆有价格,差的无非只是高低而已,忠诚度高一些的,可能正常情况下没人开得起,可锦衣卫那么多中下级的缇骑校尉,要想收买其实难度不算高。更何况这人还算是与锦衣卫,与蒋瓛有宿怨的呢?
到了这一步,徐钦也算是明白了,这曹铭是真铁了心要报仇雪恨,甚至不惜以身犯险。由于这个核心人证,当是都察院在很早之前就拿在手中的王牌,这些日子一来也是藏得极深,所以锦衣卫这边完全没有准备。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更不好贸然出击,只能先看看曹铭打算怎么出这张牌了。
和希文和唐盛此时也是额头见汗,心里估计都是骂开了。真要翻蓝玉案的旧账,那岂不是摆明了打朱元璋的脸?若真是惹毛了那位,在场的一个都跑不掉,都要被灭口的!
而曹铭却不管那些,只是冷冷地瞟了身旁的徐钦一眼,见他仍稳稳地坐着,虽表面依旧冷静,但从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还是能看出他的束手无策。终于扳回一局的右都御史大人顿时心情大好,然后才继续往下说道。
“根据刘一平的证词,二十六年二月二十三,前太子少保詹徽因蓝玉指证入狱,锦衣卫不分缘由,直接对其施以酷刑,不及三日,詹徽身死。然蒋瓛命人,伪作供词,涉后军都督府祝哲、茆鼎等人,再以詹徽手印画押,呈及御前、以为‘罪证’!…三月初六,鹤庆侯张翼下狱,施之以铁烙、签指等酷刑,然则其依旧抵死不招,蒋瓛只得再命人伪作供词,涉胡逆案、涉曹泰、涉蓝玉,然后再以掌强行画押为凭…三月十二,会宁侯张温下狱…不及御批,身死狱中…四月初五,沈阳候纳察罕入狱…不及御批,身死狱中…”厚厚的一摞证词,曹铭仅是挑选了些重点当堂宣读,也差不多搞了小半个时辰。
由于有镇抚司的叛徒作证,曹铭是一抓一个准,将蒋瓛在蓝玉案实际操作中不符合规定的细节,大多抓了八九不离十。当然,徐钦内心其实是相信这份证词的真实性的,可他却不能承认。不说其证据证词是否真有作伪,以及是否有蓄意构陷朝廷重臣的情节,就算是将公候勋贵、部堂高官在皇帝朱批定罪之前就刑讯而死的事情证实了,蒋瓛也绝对难逃一死!
徐钦脸色铁青,实在是没想到,曹铭竟然还真从死地当中找到了一条生路,虽然只是杀头和抄家的分别。但对徐钦来说,局势却急转直下,再联系到都察院的人秘密寻访只是单纯被处死的涉案人员的坟茔,他们下一步想要做什么也就昭然若揭了。
唯一值得庆贺的就只有曹铭大概还能分清楚大势,只是抓住蒋瓛违规操作的事说项,而并未以冤案为核心。大概他也明白,若是直指蓝玉案当中有重大冤情,那就是把朱元璋也框进来,皇帝陛下可就要掀桌子了。
徐钦面色如水,但紧皱的眉头却是松开了。固然仅仅是这些在案件审理过程中的“不规范操作”,已经足以让负主要责任的蒋瓛去死,可毕竟也说明了曹铭心里也还是怕的。只要他没有完全失去理智,那就是说还有谈的余地。
蒋瓛当然也明白当前事态的严重性,不过他也算是久经风霜,而且见徐钦的眉头竟然舒展开了,自然也就明白他还有办法,因此也只是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