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墨。”
家丁手握墨锭,在砚堂缓缓画圈研磨。
赵安深吸一口气,轻轻落笔:
仆幼时尝闻“因生所以尽孝,因位所以立忠,事君事父,资敬之礼宁异,率由之道斯一。”
适臣年幼,乞吾父释之,问:何谓忠?
余父忿而视余,训曰:
“竭诚以事君,忠也;危身以奉上,忠也;临患不忘国,忠也;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
声如雷霆,令人惧,仆遂不敢忘。
然事君无二心,人臣之职也。朝鲜虽为藩属,亦乃外邦。仆受陛下之德,安能为二臣?然天为君而覆露之,地为臣而持载之,臣事君,天下之常道也。仆既受君恩、食君禄、亦当以国事为先。
先父在时,常以范文正公、文忠烈公事示余。若无严父,仆无以至今日。仆亦于先父膝前立志尽忠辅上,竭王臣之节。
……
谕令既下,仆亦惶恐,虑违家训。但求行文于有司,奉于先父灵前,以示余未尝忘其言矣。
……
接连誊写数遍,终究有一张能让赵安感觉满意些。
三日前朝廷来使,传达了对赵安义州一战的封赏。
上报的歼敌两千,斩首四百连同阿敏、阿济格兄弟俩换来一个定辽右卫指挥佥事的位置,游击一职不变,还有些缩水严重的银两、布帛。
值得一提的是,赏赐的一半财物都要得益于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而阿济格因为年幼,名声不显,并未引起朝廷诸公的重视。
随同封赏一同到来的,还有对李倧的册立诏书,以及万历对李倧请求天朝将领为其练兵的允诺。
文章是写给方从哲的,赵安之所以如此大费笔墨,就是为了表表忠心,顺带着吹吹牛。
咱是个读过圣贤书的大忠臣,咱老爹也绝非大字不识一个的粗汉,咱一大家子都喜欢读书,咱老赵家也是本地的书香门第。
反复欣赏两遍自己的佳作之后,赵安小心翼翼地将纸压在桌上。
背靠在椅子上,端起一杯热茶,静静地等待墨干。
赵安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环视书房,心中总觉得少些什么。
对了!
脑海中灵光一闪。
赵安又在桌上摊开一张宣纸,蘸上些墨水。
手腕挥动,在纸上落下十个大字。
“事君无二志,勤身以事君。”
身为忠臣,书房里怎么能少得了几句警示自己的名言金句。
字迹干后,赵安特地令人将其拿在手中,贴在墙壁上比划几下。
“去找人把字裱好,就挂在那。”
赵安从腰间扣出一块碎银扔给家丁,指着正对着书案的那面墙壁说道。
“诺。”
家丁领命退下。
家训也有了。
赵安轻抚胡须,坐在椅上继续神游山林。
百里外的义州,又是锣鼓升天一番热闹景象。
自京师出发的使节距离义州还有三二余里,便受到朝鲜百姓的热烈欢迎。
绵延二十里的迎接队伍使得原本对于出使朝鲜这种穷乡毗邻有所怨言的大臣改变了态度。
虚荣心作祟之下,使臣放弃了马车,转而骑上了护卫的马匹,对着周围人群挥手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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