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范伢!我师仇在此,会惧你武论?我只问你,唯墨争锋之事,为何不如实相告?!”
范伢也不客气:“争锋已罢,不应再生新仇。”
“已罢?以我师碎道而罢?!”姒白茅扬臂怒道,“你身为秦地墨家之魁,对争锋之事如此隐瞒,是要护谁?是在保谁?!”
范伢直言:“护吴孰子名节,保墨家声誉。”
“笑话!”姒白茅横臂一挥,“是在护你孙范画时,保你徒檀缨吧!”
范伢沉沉一叹:“他们不需要我保,墨家才需要,你才需要。”
“哈哈哈哈!”姒白茅指着范伢与众墨道,“听到了么?秦宫的司业就是如此看待我墨的。”
众墨特别是王墨听闻如此争锋,眼见范伢如此对答,亦是满眼义愤填膺。
“司业,你是说檀缨只身可灭墨?”
“多亏有司业在才能偃旗息鼓,我墨家躲过一劫了?”
“檀缨墨考如此轻狂,此是对我墨的公然相蔑,全拜司业宠溺啊!”
正激奋之间,却闻“咯咯吱吱”的车声自宫门传来。
再望过去,只见一手推木车停在大堂门前,三名女子正从车上往下搬一个个实例器材,就好像堂上的吵闹不存在一样。
如此惊愕之时,檀缨也终抖身而起,朗然而宣:
“唯物家已尽聚于此。
“汝小儿。
“可要亡墨?”
“檀——缨——”姒白茅一点点,一点点转向檀缨,俯目而视,喑声而言,“范伢已尽悖墨规人德,不配为我墨家主谈,便由我,灭你唯物!!”
此时。
等候已久的韩荪终才起身,按捺着天下大乱的激动,一臂斩下:
“既然没人想指这路。
“便于此续那唯墨争锋!
“此争锋之谈,负血海深仇,可谓不灭不快!
“理尽若难分胜负,可以武论为终决,生死自负。
“如何?”
“好!”姒白茅再是重重拍案一击,“武论为终决,生死自负!”
檀缨亦行至台下,稳稳点头:“以武论为终决,生死自负。”
“善!”韩荪就此大步走下高台,“赐席,开谈。”
吩咐过后,他便默默屈于檀缨身后,双手往身后一负,只美美看着姒白茅,笑而不语。
姒白茅只浑身一颤:“祭酒……你想做什么……”
“法唯联合。”韩荪眉一扬手一抬,挽起袖子指着自己道,“我为协论!”
“?!?!??!”姒白茅慌极巨颤,扶案方才站稳。
法唯联合?
以武论为终决?
谁他娘的敢跟你武论?!
这都什么样的安排?
你这又是怎样异态的笑?!
下意识地,姒白茅转头望向范伢。
就像孩子要被打了,下意识喊爹一样。
可此时范伢只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哪里还瞧他半眼。
姒白茅这才想到,是他自己撕破脸的,是他自己说的范伢不配来此争锋清谈。
坑……范伢这是坑。
韩荪也是坑。
檀缨更是坑。
再看那妖师檀缨的三个女徒,正将一个个实例物品摆上堂间。
怎么……青篁也在里面?
反了,全都反了。
姒白茅此时才反应过来,秦宫这一路示弱,挖的坑有多深。
怕那黄洱也是个坑?嘴里说着什么幸遇名师,根本就是反了再反?
不觉间,姒白茅已有些头晕目眩。
本能告诉他,不能再走下去了。
快,快,哪位墨者圆个场……
然而就在他向墨者递去眼色的时候。
却见众墨亢身而起齐齐声援。
“我墨何惧贼法?”
“我等生为墨者,死为墨魂!便是身陨秦宫又如何?!”
“只要那理辩明,秦宫便是杀了我们,那理也是明的!”
“今夜过后,天下皆知范伢叛墨,贼法助唯。”
“姒学博,我愿为你协论!”
姒白茅眼见此势,悔之晚矣。
事因他起,情由他煽。
他已退无可退。
想通此节,他便又沉吸一气。
仔细想来,韩荪为人老谋深算,又怎会执此义气之举,让法家卷入争锋,让秦宫与奉天为敌?
或他已料定此刻局势,以势相逼,逼我知难而退罢了。
再者,《墨学物典》已成著近二十年,百家诸子皆奉其为物学之尊,又岂是一朝之间,几个实例能推翻的?
至此,姒白茅重又稳住了心神,与众墨道:“由我主谈,无须协论。若真至武论,我一人殉道便是,莫要有更多的牺牲。”
“姒学博!!”
“我墨者岂是畏死之人?”
“殉道不失为求道最辉煌的终点!”
“止声,我意已决!”姒白茅一声过后,便又转望众学士:
“最后,秦宫学士们。
“无论我今晚能否活着出去,我已承师业,办了墨考,指了路。
“争锋之前,再容我交代最后一件事。
“此番经审评,邀往奉天留学的是——
“全体秦宫学士!
“邀书已尽藏于内室,诸位可自取赴奉天。
“奉天学宫已应此事,恭候秦学士到来。”
“言尽于此,指路已罢,争锋开谈!”
姒白茅话罢,微瞪着眼,凝视着韩荪,一步步走下高台。
韩荪同时微微一怔。
第一和第三样东西,他都猜到了。
唯独这第二样,猜错了。
姒白茅要的不是某个人。
而是秦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