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活到与他们论道的那一天,只求一睹唯物之杯的真容,最好再噬上一口。”
“……我懂了,我不重要,我的道才重要。”檀缨沉声道,“他们要闻我的道,驳我的道,噬我的道,待我被吞得干干净净,才好灭我的道。”
“当是如此。”白丕朗然大笑,“此即逐道!”
“果然啊,非名即利。”檀缨只冷笑道,“可既然他们能噬我,我也能噬他们了?”
“嚯,你可收收心吧。”白丕拥着檀缨道:
“所谓噬道,要点有三。
“其一,两人之说要有重合的地方,即是对同一现象、理论、学说,都各有所奉。
“其二,要互有相悖,能分出高下。
“其三,要有发现自己所奉的学说,有无法解决的矛盾,又或是被说服,发现自己的想法,与所学的道是相悖的,总之,就是不自洽,各种各样的不自洽。
“为今的各家之说,早已是千驳万论之后的结果了,各家各占一隅,全都是硬骨头,很难再有互噬。
“唯独你唯物家初立,如羊羔处子一般,因此武仪才下脏手,想要割你一刀。”
这一段,虽然白丕说得刀光剑影,檀缨听得却莫名心驰神往,只搓手问道:“倘若我真应了武仪的清谈,又当场将他驳穿,我便能噬他的道了?”
“哪这么容易,武仪可没你庞师那么敞亮,哪会跟你讲什么天文数理,儒家道德礼法那一套压下来,你拿什么顶?”白丕摇头笑道,“祭酒不说这事,是怕吓到你,你怎生反倒兴奋起来了?你且记得,若被迫论道,你尽量将题引到自己擅长,且与对方没有重合的领域,能躲便躲。”
“嗯?”檀缨问道:“这样避之不谈,就不会被噬了么?”
“可被噬得少些。”白丕比划道,“用兵家的话说,这相当于弃城而逃,虽失地丧势却不折兵,若是一定要硬辩,则只会卷出更多的悖论与怀疑,道越噬越浅,更有甚者会一举‘失道’,你也不想辛辛苦苦得来的道,连着学宫的百余副资材被人啃光吧?”
檀缨忙跟着摇头。
他对自己的理念自然是有自信的,但对这个世界的研究还太少。
敢立天文之说,也是建立在日月昼夜历法等客观事实基础上的。
但或许,灵气真的改变了一些更细节东西,自己还未发现,又或许物质并不一定先于意识,这些事都有待印证。
也正因此,他对唯物的诠释,仅限于“研究客物”,而未去定义意识与物质的关系。
唯物之路还远,应在范子与韩荪的指导下走下去,不急一时争锋。
似是看出了檀缨的算计,白丕一个扬眉笑道:“当庭辩驳只是最粗暴直接的噬道罢了,你完全可以阴着来。”
“哦?”檀缨当即一喜,搓着手问道,“我就喜欢阴的。”
“哈哈,你只需将那天文之说著书立论,传与天下学宫,当他们读到你学说的时候,自有好戏上台!”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檀缨大喜过后,却又忽然拍了下脑袋,“啊!”
“嗯?”
“武仪说有一份资材当贺礼,忘要了!”
“……你这脑子,倒是和祭酒越来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