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多么潦草,他们都会认真品读领会。
审阅这样卷面的难度,不亚于接触全新的理论,经常需要与现有理论进行对比。
可即便是得道者,也不可能精通所有理论。
于是很快就有人起身,去向别人请教自己不太熟悉的知识。
三五人先后传阅一份卷子,彼此讨论的情况更是不胜枚举。
其中也包括范伢本人。
他精通墨家,略懂法家,对于儒、道则知之甚少,因此遇到这方面的内容,他也不会端着架子,该问就问,该换卷面就换。
在他引领下,阅卷现场很快热闹起来,与其说是名士阅卷,不如说更像一个农贸市场,在这里大家互通有无,以卷易卷,都争取将自己的知识和领悟,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就这样,一个时辰不到,那数百份卷子,已被分成了上中下三等。
下等,是至少三位老师看过后,认为此人只会夸夸其谈,或只知复诵的无才学士,相当于被判了死刑。
这样的卷子有182份。
中等,是至少三位老师看过后,认为这人有些才华,能从现有理论中悟出一些东西,却不一定足以得道的学士。
这样的卷子有191份。
上等,是至少三位老师看过后,判定为有大创想的潜质,必定能得道,甚至有机会大有作为的存在。
这样的卷子,有1份。
简短的交换意见后,第一轮阅卷结束,范伢整理着三等试卷展开品评:
“
下等,多是僵硬复述某家某道的天文理论。
这样的人,更适合在外面教书授业,入我学宫求道,恐难有作为。
对于他们,我们就不做考虑了。
如何?
”
台下众人多是点头。
却唯独有一个浓眉青年拱手请道:
“司业,我以为草率了。”
范伢当即抬手,示意他直言。
浓眉青年这才昂首朗然道:
“
天文历法略显偏门,并非主流之学。
要论述这些,需熟知星象历法,熟读各家之学。
如每年的天数是如何确定的,自古星辰又是如何演变的。
倘若有位考生,恰好是有才学的,却因没修习过这些知识,而被判为下等。
这样是否有些武断了?
更进一步,学生一直想问司业。
临场选定天文为主题,让考生论述。
这是司业一时起意,还是深思熟虑呢?
”
如果是现代的高校官场,这个浓眉仔在面对副校长时这么会说话,怕是今后也都不必说话了。
但在眼前的论道大堂中,如此说话,却并无不妥。
自逐道以来,文士之间,速来以直相待,如果你明明有疑问,明明不认同,却不好意思讲出来,反而会被认为是趋炎附势之人。
况且大家都知道,范伢本来也更偏爱质疑多的人。
果不其然,范伢完全没有生气,只他抬起手,淡然指向宫门外,和声细语问道:“周学博,你可被太阳晒到过?”
浓眉青年僵僵点头:“当然。”
“你可知道月亮的颜色和形状?”范伢又论道。
“知道。”
“你可仰视过星辰,体会过昼夜更迭,感受过冬夏冷暖?”
“……”
浓眉青年这次没有回答,只低头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