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蛋子可厉害多了,起码子青是全身而退。
王夫人向她恳求带子青回府,湘君自是点头应下,命人去给子青收拾衣物,绝口不提方才子青闹事儿的事。
子青拍了拍此时夫妇的手:“让女儿和主子道个别,这年来她待女儿不薄。”
王夫人虽然这刻万分舍不得,但也不差这一刻,放了子青去。
湘君与子青出门,在回廊上站定,子青脸上和善单纯的笑意一扫而空,换做浓浓的蔑视,湘君不在意她的蔑视,毕竟这丫头是真的厉害。
回廊外树枝颤动,两人相对而立。
“周湘君,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么?”子青问。
湘君点了点头:“我知道,因为我软弱又天真。”
她承认得十分直白,她不是看不见自己的弱处,也不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弱处,而是...本性中有一块如此,死了一次也没真的有多狠。
子青却被她的坦荡震得一愣,缓过片刻又咯咯笑起来:“周湘君,其实你很值得人佩服,学识渊博,敢爱敢恨,就算落在泥地里被人践踏,你也总能亮出彩儿来。可是...你却总是输,因为你骨子里总是带着软弱的善良。没遇上周弘,你就是再能发亮也只能呆在烂泥里,是周弘救了你。你有太多次机会害我,可你一次也没用,对我的攻打,你只防守。”
湘君静静听着并不反驳子青的话,许久之后,她嘴角轻轻翘起:“或许我很想知道你为何这样待我,我的子青怎么会变成这样?”
子青眼角一张,得意一笑:“你的子青当然不会这样,她对你死心塌地,荣华富贵以后还不忘了给你上坟,对了...你信不信死而复生,或是夺魄而生?”
湘君很是镇定,心中隐隐约约早猜出了子青或许是和她一样,都是“重生”,但子青说得对,她记得子青对她的忠心耿耿,抱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态度,哪怕有一丝可能,也想给子青留活路。
她又叹了一口气:“那你到底是谁?什么时候成了子青的?”
“你信?”子青上翘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儿:“或许我该叫你...长姐,可从你断腿以后,我就叫你主子了。”
湘君心头猛地一震,颤了颤唇:“你是周黛黛?”除却周黛黛,她想不到谁要唤她这声长姐。
一切都通了,为什么子青帮助孙姨娘,为什么子青恨她...
这一切她都理解了,可子青杀了“自己”,这让她胆寒,到底是怎样的心,才能把自己毫不留情地杀害?
“那你杀周黛黛是?”
子青狠色现:“我恨她,我恨她那样蠢,每当我看见她,我就耻辱!”一阵狠话后,她又呵呵笑起来:“我怎么能允许有两个自己存在?”
湘君心惊后,袖下手指摩挲了两下来平复心中波涛,对她的狠唳不做任何置喙。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话啊!还是你不敢说了?”子青像是个斗胜的孔雀,不断展露自己的漂亮尾羽。
湘君淡然瞧了子青一眼:“回去吧,你的目的达到了,有条命不容易,就别瞎折腾了。”
子青的热情被一阵冷风刮得一干二净,心头越发恨周湘君,凑近了脑袋:“你以为你真镇得住神?我告诉你,你的周弘这次出征,打残了,打废了,不能人道了!”
湘君终于紧了一下拳头,周弘打残了她知道,不能人道这事儿她真不知道,不过她这时候真的很讨厌子青。
啪一声,子青脸被打得一偏。
“滚!”
子青怒瞪湘君,湘君脚下略微划开,手偏了一下裙摆,有一个动武的姿态:“或是你想再挨些打!”
“总有一天你得求我!”子青嘴里放着狠话,脚步却已经朝堂内移动。
湘君冷哼一声,转身靠在了柱上,望着满园随风而摆的树叶,涌起一股浓浓的未知感和脆弱感。
她意识到,她不是个聪明的重生者,等到周弘回来那个时段,她连个重生者也不再是,她没有任何“预知”优势,能用来抗衡残酷的盾就只有她的判断与成长。
可她该怎么成长?好像越来越迷茫了......即使两世为人,带来一些优势,她如同久涸逢甘霖的禾苗一般迅速成长,可依旧没有将她的年轻稚嫩抹去。
“恩师,若是你被野狗咬了一口,致伤不致命,你该不该打死那条狗?我好像软弱过头了,可我总觉得丢了这点儿软弱,我就真的没有脊梁了。”
“周湘君,有些人一辈子也没去想过你问的这个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是仁者,陛下是智者,我是愚者,若说仁智两全,实难为之。”
“......确实难。”
她心中的净土受到这外界泛滥恶水的侵扰,她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那股不安。
“以心为盾,万物化刃,怀柔众生,将军剑,和尚心,你自己琢磨吧。”
心慈不手软,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