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的速度不快不慢,随意得很。
可那鳞片却仿佛能通人意一般,撞剑而落,片刻之后,这条巨鲤除了魏击曾斩过的部分,已经光滑细腻,再无一片鳞。
“剐鳞不一定是一片一片剐。”
“收放之中,做得好,甚至四五个来回便可以将此鱼浑身鳞片尽数剐尽。”
“等你真正领悟了其中精髓,无论刀枪剑戟斧钺勾叉,甚至手搏,都能如臂指使,可谓化境。”
“等你练好了剐鳞,可以换只猪来吊着,练开膛。”
“……练到最后,就可以用人练了。”
白墨徐徐将手中的“甲午一”收回剑鞘。
魏击似懂非懂,但还是应了一声:“吾谨受教。”
“你‘练’过人?”魏击抬起头来,似乎有些惊讶。
他并没有见过那日白墨与老楚、冷玉烟堵截林非林凡二兄弟,不知道白墨见了死人并无动容,是以觉得有些奇怪,在他心中,白墨固然是高人,却应该是那种名门大派出身、温室里养出的公子,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烟火气,更无法想象这位好像从没生过气的胜游公子,可以杀过人?
“我要是告诉你,会不会把我揭发了?”白墨摇着扇子,轻笑道:“对了,朝廷好像从来不管江湖之事,又是我朝的一大弊政。”
“你真的用人练过?”
白墨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并没有对魏击明确作答。
他确实杀过,而且不少。
与恩师周游大地之时,白墨曾去过极北草原,有一伙鲜卑马贼共二十三条性命,皆是为其手刃。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被拐骗至墨家后,也进行过几个任务,大抵如之前冷玉烟所叙述,皆是些偷取情报、暗杀权贵之事。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最后白墨只给魏击留了两句话:“习武,总是要杀人的。只不过你要知道,你欲夺取一人性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魏击又开始砍鱼,白墨则离开了比剑场,向观海楼走去,路上却刚好碰见要来比剑场晨练的徐渐。
徐渐面色不善,见了白墨只是冷哼一声,绝口不提报复之事。
白墨微微一笑,没当回事。
二人擦肩而过。
白墨要去拜访剑宗宗主,不是以访客的身份,自然不用再去观海楼。
吕归尘的住所在比剑场西北处,一处不大,甚至略显寒酸的别院之中,倒不是国雅派刻意亏待这位剑宗宗主,剑宗属地中本有宗主住所,位于比剑场正北方最远处,一处如同行宫的巨大建筑之中。不过吕归尘嫌弃那里太奢华,怕消磨了自己的斗志,是以才屈居这本是安排仆役的小院里,而那处巨大的行宫便被刀宗宗主给独吞了。
刀宗宗主云彩心,位列杀伐品一品第十一,再退两名就跌进二品之中了,比吕归尘要低了太多。这人生平却是一个在市井之中也津津乐道的故事。据说这人天赋卓绝,是其母赏花时在花丛之中所生,刀宗老宗主说他必将“冠绝古今刀客”,可惜的是此人既嗜酒又懒散,老宗主的话从来听不进去,练武也三天打鱼两天筛网,据说现在连刀宗绝学词刀法门都使不全,可依旧进了第一品,成了刀宗宗主。
而且此人好像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甚至可以说自恋,还给自己封了个“花绝”的雅号,特别敌视剑宗弟子徐渐,因为他也知道,徐渐在世一天,他就绝无可能靠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出名。
之所以说了这么多,是因为白墨恰好在吕归尘的别院门口看见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腰间又恰好别着一柄直刀,白玉柄,鲨皮鞘,柄与鞘上却再无其他点缀,不似徐渐那柄佩刀一样镶满了宝石。
可这恰恰使这柄直刀所展现出的气度少了些权贵之气,多了些清雅之意。
白墨好奇的打量了一眼。
此人眉目面孔俱如女子,面白无须,披头散发,竟让白墨想轻声呼唤一声“美人”,只是那淡淡的喉结和一马平川的胸脯让白墨认清了此人并非女子。
“剑宗第二大美人,云采心,啧啧……”白墨吃吃笑不休,那原先如尸体一般一动不动的云彩心却忽然抬起一只手来,其他手指攥得禁,唯独将食指伸得直直的。
“放屁,老子……第一!”
云彩心含混的嘟囔了一声,又翻了翻身子,好像并没有清醒过来。
“假娘们,你他妈怎么还不……走……”吕归尘恰巧从院中出来,显然是要轰走云彩心的,却不料遇见了还没来得及敲门的白墨,让吕归尘语气迟滞下来。
他看白墨的眼神已经再无初见时的倨傲。
也不像一个长辈看待晚辈。
简直像迷途的羔羊遇见了救世主。
像饥渴了四十年的单身汉忽然遇见了赤果果的绝世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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