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证据,他就不会相信。
……
“你最喜欢的乐器?”
……怎么突然跳台到乐器?路德维希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回答:
“钢琴。”
“你最喜欢的颜色?”
“墨绿。”
“你喜欢甜点?”
“喜欢。”
“你喜欢咖啡?”
“喜欢。”
“你最喜欢的人?”
“爷爷。”
……夏洛克的手指松开,慢条斯理地在桌上敲了敲。
但是他完全没有停顿,他的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他的小女朋友,也依然保持着这个高强度的提问频率问下去:
“路德维希父亲叫什么名字?”
“梵-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母亲叫什么名字?”
“伊莎贝尔-卡洛琳。”
“你最喜欢的当代作家?”
“保罗-奥斯特。”
“你觉得你原名叫什么?”
一连串问题下来,路德维希来不及反应就脱口而出:
“李维希。”
“……李维希。”
夏洛克淡淡地重复了一次:
“李维希……人的姓名要获得内心的首肯才能称之为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
“……”
路德维希手心冒出一丝丝细汗。
……这才是他的目的。
前面那些问题都是铺垫,只是为了引导她的惯性意识,然后在她神经松懈下来的时候,问出他真正想问的问题。
还好他问的只是她的名字……如果他问的是乐世微,她岂不是要把乐世微也暴露出来?
如果乐世微也被暴露……那他就不用烦恼逻辑学了,因为整个精神病院研究的都是逻辑学。
想必她的生活也不会很寂寞。
……
巧的是,接下来,夏洛克问的就是乐世微,但明显放缓了节奏。
“你什么时候认识塞吉-甘斯布?”
路德维希打起一万个精神:
“一九九五年。”
“你们是怎么熟悉的?”
“楼道上认识。”
“为什么那么多人只和他熟悉?”
“因为他对中国北京熟悉。”
这是实话,他们能认出彼此,缘分就在于一句混杂着不标准北京腔调的国骂。
“北京?”
路德维希毫无停顿地说:
“他在北京住过。”
这也是实话,乐世微的确是在北京读的金融。
这不是撒谎,她不擅长撒谎,她早就说过,她擅长的一直是……避重就轻。
但是……
路德维希勾了勾嘴角——
这也是他的错误,不是吗?
心理学上,植入的记忆越详细,就越容易出现逻辑漏洞,也越容易被受体的潜意识所察觉。
夏洛克知道这一点,所以之前他只大致上问了她的住址……这才给了她“避重就轻”的机会。
……
夏洛克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话锋忽然一转,放慢了语气。
“那么你觉得……你是怎么从中国来到法国的?”
……所以提问环节结束了?现在是探讨环节?
“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路德维希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在乐世微的问题上纠结太久。
“先生,能不能不要不停地重复‘你觉得’这个词,这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神经症患者……毕竟被植入记忆和真正的妄想症是不一样的。”
夏洛克没有接她的话:
“你从头到尾都说这是物理问题,是爱因斯坦的时空相对理论……你同时还提到了笛卡尔,他是二元论的代表人物,讲述*和灵魂的二元分离。”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所以,你其实想告诉我,你的精神越过了空间,来到另外一个*上?”
路德维希咬了咬嘴唇:
“听起来是很荒谬很难理解……换做是我听到甘斯布这么说,也会觉得他被人植入了记忆,你的怀疑是合理的。”
“不,这不难理解,几乎所有的宗教都信奉二元论,人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和灵魂是分离的……无论是犹太教,基督教,东方宗教,都认为,人在死后精神会去向另外一个地方。”
他平静地说:
“你会接受这个理论,并潜意识里用它来解释自己无法解释的一切并不稀奇——但到目前为止,人们还不能证明二元论是正确的,相反,生物心理学正在推翻它。”
“正在推翻?那就是还没有推翻。”
路德维希又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
……已经快七点了。
她以为她只是来和夏洛克吃一顿饭,告诉他她打算去埃及,顺便做个情侣间短暂的告别……她没有想到,会耽误这么久。
七点了……从六点到七点,安和的生命,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
“即便是亿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是可能性……即便我没有办法证明。”
路德维希站起来,隔着桌子握住夏洛克的手::
“我没有办法证明……但你可以相信我一次吗?先生,提问到此为止,好不好?等我从埃及回来,无论结果如何,我全部都和你解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