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倒抽一口冷气,既惊又怒:“河东?他要图谋河东?这是我家根本重地,晋王晋王,没了河东,还叫什么晋王!大人,你既然知道他有此图谋,何以还放他离开!”
李克用冷冷地道:“我方才说的还不清楚吗?”他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开口:“正阳要拿河东,却并不一定要亲自掌握。我方才说他是在‘造势’,看来你仍是不能体悟,什么叫‘造势’。”
李存勖强压心中一口恶气,问道:“请大人指点。”
“不服气?”李克用斜睨了儿子一眼,倒也不怒,只是淡淡说道:“原先,为父也不明白,什么叫‘造势’。直到这两年病了,沙陀大军也有些青黄不接,只能潜下心来训练打磨之时,才有机会细细琢磨正阳这些年的一举一动。今个你既然问起,就一并说与你听,至于有多少领悟,就看你自己的了。”
他叹了口气,似在追思回忆,然后才缓缓开口:“当初正阳来投我时,我正争取太原王氏的支持,而他恰好得了太原王氏的举荐,两相合计,碍于太原王氏的面子,我自然打算重用于他,谁知道……他却只是做了个**品的小官儿,为我掌管军械监。但我若只是这般对他,王氏那边必然恼我轻视,于我稳定河东不利,因此我才收他为义儿。”
李克用叹了口气:“当时,我的确未能料到,他竟在那时便已经有了那般深远的思虑了……”
“深远?”李存勖有些不解:“选做军械监掌监,或许只是他觉得军械监负责之事正是他所熟悉,因此十拿九稳,才会这般选择,哪里谈得上思虑深远?”
李克用哼了一声:“早先我也这么觉得,但巧合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那就绝对不止是巧合。他执掌军械监后,军械监的实力加强,简直比滚雪球还快十倍,河东上下各军,要想兵强马壮,全得靠他支应。三郎,你想想看,各军都巴望着从他手里拿到最坚固的盔甲,最锋利的兵器,都得巴望着出战之时军资无忧……那么,谁敢不巴结他?谁能不与他友善?”
李存勖愕然,嗫嚅道:“这,当初存信……”
“存信现在如何了?”李克用撇撇嘴:“我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当初存信老打败仗,是不是正因为得罪了正阳,或者说,多少有这点因素。”他忽然摆摆手:“这都是他话了,言归正传,正是因为掌握军械监,又将军械监做大做强,以至于军中将领,无论元勋功旧,还是义儿勇将,几乎没有不为他说话的。甚至寄之那时,也是日赞正阳数次,以为我河东之兴盛,正阳功莫大焉。这话自然是不错,可也正是如此,正阳便在我河东站稳了脚跟,而且人脉之强,仅次于我——你别小看这一点,这正是他此后崛起的根本。”
李存勖点点头,这点他还是了解并且承认的,只是仍旧奇怪,问道:“但儿仍有一点不能理解,此前军械监也是提供军械给各军的,为何此前那些掌监不及秦王之万一?”
这话倒是不假,在李曜之前,哪一军主将能把区区军械监的掌监放在眼里?
李克用嘿嘿一笑:“反过来看,你就明白了……此前军械监掌监,哪里有我的义儿愿意屈就?他有我义儿身份,其余将领也好,义儿也罢,等闲不能拿身份压他,我又要顾及他背后的太原王氏,也只能尽量满足他只要不是太离谱的要求……他如何能不如鱼得水?不过,也不能忘了,军械监能迅速强大,首先还是他有本事,莫要忘了,在他执掌军械监之前,军械监可是每年亏蚀大笔钱帛的。”
李存勖若有所思,喃喃道:“大人是说,他在最早投入大人门下之时,便将这些全都料定了?那……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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