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郡王府花厅之中,已只剩李曜、冯道这一对师徒在对坐而谈,李袭吉与李巨川告辞而出,二人皆是一脸沉肃,相顾对视,叹息一声。直到走出王府,李袭吉才长叹道:“大王才绝九州,志高云天,唯有一事,或为其害。”
李巨川眉角一挑:“哦?倒要请教。”
李袭吉道:“便是过于苛求尽善尽美。”
“哈哈哈。”李巨川笑着点头:“仆射此言甚是。”但他面色一正,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若非如此,大王此前庙算无遗,百战百胜,又是从何而来?那些名师大儒,又如何肯服膺于大王?公器无双,私德无损,这般一个大王,才能负得起这天下之望呀。”
李袭吉仍是一脸担忧,道:“话是不错,但今日大王所言,某着实闻之胆寒。须知这天下田地,早已泰半在于公卿勋戚、各方豪雄之手,大王竟想将之蚕食,甚至还提了一个什么‘遗产税’,这是打算从死人手里要钱呐……一旦传扬出去,只怕还未及实行,便是群情汹汹,骂声如潮了。更别说欲行此事,先得丈量土地田亩,此事朝廷过去早已多次想要为之,却终不成事,何也?权贵相结以抗罢了。如今……某意大王此棋终是太险,某实难苟同。”
李巨川却是忽然眯起眼睛,沉吟道:“仆射所虑,乃是国之大政,长远之计,究竟如何分说,大抵还须再细细考证查实,谋划妥当,方好定论。然则某之所虑者,却还不是此事,而是我辈眼前之患。”
李袭吉闻言诧异,奇道:“眼前之患?眼前有何患处?”
李巨川看着他,面色越发沉凝,缓缓道:“眼前河北局面,仆射心中明白,太原老大王那儿……局势颇为不妙,黑朱三与老大王生死宿敌,如今既然威服河北,下一步必图河东。然则欲征河东,前番已然有所证明,走泽潞而入,并非上上之选。河东表里河山,易守难攻,若要找一条最佳路线,则唯有走河中北上,才是上策。”
李袭吉虽然于内政方面更胜军务,但也并非全然不通军事,闻得李巨川此言,哪里还不明白?当下面色微微一变:“你是说……”
李巨川叹了一声,点头道:“不错,如今我护**(无风注:河中节度使又称护国节度使,河中军也叫护**。)在河中只有不到三万兵马,而且还没有一名能够统合这三万兵马的方面主将,一旦朱温再次偷袭,则河中如何能守?一旦河中失守,则河东与关中几乎就此诀别,再不相连。于全局来看,便像是被斩成两截的长蛇,空有巨力,又能如何?届时,无论河东,还是关中,尽为黑朱三砧上之鱼肉也。”
李袭吉面色凛然,跺足道:“下己何不早说!快,我二人立刻回去,再求见大王,诉说此事!”
李巨川却一把将他拉住,劝道:“仆射勿急,且听某一言。”
李袭吉遂站定,问道:“不知下己还有何等高见?”
李巨川捋了捋文士须,沉吟着道:“某追随大王时日尚短,不及仆射多矣,若论相知于大王,自然远远不及仆射。然则近来,某将大王这数年来的作为细细思之,却也自信略有了解。”
以臣下揣度主上,自来便是大忌,即便要揣度,也只能私下揣度,万没有拿出来与同僚相论之理。李巨川这番话说出来,李袭吉委实有些惊讶,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要说,居然先将此事摆在前头。
不过李袭吉为人敦厚,自然不会拿此事去嚼舌根,闻言反倒有些开怀,心中暗道:“李下己不忌与我说出这等话来,想是深知我的为人,我岂能陷他于不义?此话今日入得我耳,将来却必是出不得我口的。”
当下便道:“为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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