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刘季述展示百官联名状道:“陛下厌倦大宝,中外群情激奋,请愿太子监国,请陛下迁往东宫,颐养天年。”
李晔回道:“昨日与卿等开怀畅饮,不觉太过,醉而误杀了几个黄门、侍女,何至于此?”
刘季述道:“臣也不想这样为难圣主,可这都是南衙众情所请,势已不可遏啊。愿陛下且住东宫,待事情小定,再迎归大内。”又以银挝指向积善皇后,逼她交出传国玉玺。
皇后本家姓何,是太子李裕的生母,因住在积善宫,故而称谓积善皇后。李晔还是寿王时,即伴随,同僖宗出幸成都;后又随幸石门、华州,几番颠沛流离。时局不振,每每在李晔身旁给以安慰,与李晔感情甚笃,算是一名贤后。她担心刘季述情急之下,会作出弑君之举,泣语道:“哀家但从军容!勿要伤害官家即是!”乃取出传国玺交付。
刘季述遂令黄门将帝、后扶上龙辇,押往东宫的少阳院,看押起来。又以银挝画地,数落李晔道:
“文德元年,你初登大宝,擅讨田令孜、陈敬瑄,以致蜀中被王建窃据,失去朝廷大后方,这是你的第一罪!”
“龙纪元年,朱温取得淮西,阴谋窃据天下之心已经昭然,你偏袒朱温,不从晋王所请,出兵讨伐,致其有今日之大,危害国家,这是你的第二罪!”
“大顺元年,你被朱温蛊惑,听信张濬、孔纬等奸下之言,擅自讨伐河东,以致官军惨败,丧师辱国,这是你的第三罪!”
“军容杨复恭忠心事主,你不能容,景福元年,你令李茂贞讨伐杨军容,使李茂贞获利,而军容最终惨死,这是你的第四罪!”
“景福二年,你擅自讨伐李茂贞,反使李茂贞犯阙,杜相公(杜让能)忠心耿耿,矢志为国,却因你而死,这是你的第五罪!”
“此后,你令无将才的诸亲王统领禁卫,遂至乾宁二年李茂贞率王行瑜、韩建二次犯阙,禁军不能抵御,也使你出幸石门,这是你的第六罪!”
“再后,晋王平定三贼,请讨李茂贞,你纵归茂贞,致其骄横如故,遂至三次犯阙,长安宫室被其毁尽,你也被迫出幸华州,这是你的第七罪!”
“你在华州,重用朱朴无谋之辈,欲行刺韩建,而至九位亲王因你而死。他们都是你的叔伯兄弟!你何颜面对先人?你的第八罪莫大啊!”
“崔胤大奸之臣,你数罢其相而不能,王抟、宋道弼、景务修三公皆贤良忠正,若非李蒲州西来迎驾,救回王相,则王相也要与宋、景二公一般被你毒死,此你之第九罪!实叫人心痛!”
“你要尽诛我等宦官,纵观历朝历代,可有缺少宦官的?你的第十罪,实是无知!……”
“你不要再说了!”刘季述还欲再往下数落,却被李晔打断。李晔含泪道:“李晔愧对先皇,愧对天下!”说完,上前夺下季述腰剑,竟欲自刎!
积善皇后冲上前夺下,泣求刘季述:“军容想要怎样?我夫妻但依你即是,求全我夫妻性命!”
刘季述数落个痛快,这才罢休,将帝、后并众妃嫔十余人锁在少阳院,亲自上锁院门,并熔铁汁浇锢,任谁也打不开;只是穴墙以通饮食,凡兵器,乃至针、剪全都不得送入,以防自杀;又留兵看守,令将帝、后一举一动如实汇报。帝、后求钱求帛俱不得,求纸笔也不给。
刘季述回见太子李裕,乃矫诏迎太子即位。太子最初不从,然而在刘季述威逼下,不得已即位。奉李晔为太上皇,何皇后为太上皇后,更名少阳院为问安宫。刘季述大权独揽,乃加百官职爵,众宦及将士俱受优赏,欲以求媚于众。
睦王李倚,懿宗第八子,李晔的季弟,于庭上大骂新皇道:“你是太子!父皇母后为奸竖所囚,你不思杀贼尽孝,却甘作傀儡么!”
刘季述当廷大怒,面露狰狞,就百官面前刺死睦王,何等猖狂?遂大开杀戒,凡宫人、左右、方士、僧、道为李晔所宠信的,皆上榜,列无名罪,然后杀了。每夜杀人,到天亮就用十辆牛车把尸体一具具载出,一车或只有一两个尸体,好似游街一般,以此立威。又欲杀百官不从命者,官员皆惶恐不安。
有司天监胡秀林,这日早朝冒死谏道:“军容幽囚君父,又想多杀无辜么!”这胡秀林早年传有一些神异之事,名声不小,刘季述日前造孽无数,到听了这句话突然感到害怕,就下令事不究百官。百官因此得以活命。
刘季述却来到崔胤跟前。崔胤惶恐下跪,口中呼道:“崔胤谢军容不杀之恩,鞍前马后愿为军容效劳!”
刘季述放声大笑道:“崔相乃国之重臣!新朝初立,还须相公勉力行政!不忍相公太过操劳,所兼的盐铁转运使,我就令他人代劳吧。”说完,又是大笑。朝中财权便轻松入其囊中。
刘季述遂派其假子刘希度怀揣书信往汴州,许以社稷奉献朱温,请为外援。而朱温此前便是在定州行辕,先已接到崔胤书信,罢了攻取幽州的念头,接受刘仁恭的钱物,回到汴州。还没有来得及解甲,正接到刘季述书信,得知他许以社稷奉献,那心中久欲作帝王的欲火顿时点燃,竟为刘季述动摇。
蒋玄晖乘机谄媚道:“符谶有言‘朱姓当为天子’,大王正是应谶之主,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朱温更是心旗摇动,所幸刘捍在旁,一语点敲:“此乃大事!还是与众将佐议一议为妥!”朱温醒悟,召众谋士商议。
多说:“此乃天赐良机,机不可失!”然而敬翔却说:“朝廷大事,非藩镇能预知!还是不要淌这浑水,平定诸藩,务实为要。”众将也附议。
正议时,府吏来报:“旧相张濬求见!”朱温不解,问众人:“此人已经致仕,不在长水老家安度余生,到汴梁来作甚,莫非还想谋个一官半职?”
李振道:“张濬权欲之心不死,定是为朝中事而来!”
朱温令召见。张濬入内,先寒暄一番,便向朱温说道:“闻刘季述许以社稷献郡王,老朽特来贺喜!郡王系应谶之主,当有天下。”
朱温笑道:“张公是来劝进的,欲倾附于我求宰相吧?”
张濬被人点穿,面红耳赤,惭愧无语。
李振道:“行正道则大勋可立,张公此举不可取啊!”
张濬被后生嘲笑,哪里受得住,便冲着李振横眉怒目道:“老朽行将就木,功名富贵皆已有过,何须复求?实因前日我家牛犊拱倒院中梨树。牛犊生八角,合为朱字。梨、李相通,正应李唐将亡,明主现身。老朽此来即是拜见明主,你怎敢妄言。”
朱温听他辩解,语含怒气,带动胡须一翘一翘,甚觉可笑,心中油然大悦,虽然并不打算此时称尊,但仍将张濬收在帐下留用。
李振复说朱温道:“王室有难,这是能称霸者之张本。如今大王为唐室的齐桓、晋文,安危所属。刘季述一介宦竖,胆敢囚废天子,大王不能讨,何以号令诸侯?如今天下晋、吴、蜀、汴诸强并立,刘季述是要置大王于火炉之上!大王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敬翔也道:“大王不仅要伐,还须趁早,否则……”他面现凝重之色:“仆料李蒲州闻报,必不手软,此事既是大王的机会,却也未尝不是他的机会。”
朱温这才大悟,惊得一头冷汗,忙道:“幸得子振、兴绪提醒,险被宦竖所害!我誓要诛杀此贼!”遂将刘希度软禁,欲举兵向阙,讨伐刘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