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宪章心头稍安,头顶上的人不是ri本人,而是朝鲜人,至少,他们不会对金姝母女不利。
想起金姝,周宪章心头涌起一股悲怜,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上,太难了。
周宪章冲着顶棚喊道:“喂,那母女二人是你们朝鲜人,她们要去平壤找爸爸,烦请你们在都是朝鲜人的份上,帮她们一把。”
头顶上隐隐有人在小声说着什么,一会儿,又没了声息。
又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轰隆”一声,显出一个洞口,一束灯光投shè下来。
从洞口伸下来一架梯子。
洞口有人喊话:“你的,爬上来的!快快的!”
周宪章坐在墙角,冷笑:“爬上去的,什么的干活?”
“砍头的干活!”
“老子废那么大劲爬上去让你砍头,老子不是二百五了吗?要砍老子的头,你他妈的下来!”
“大清国的都是薛仁贵!诡计多端的!我的下去,你的砍我的头!”
“知道就好!”周宪章得意洋洋:“老子不上去,你不下来,咱们谁也不砍谁的头……慢慢,老子还是上去!”
洞口处,伸出两只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周宪章,石室里没有shè击死角。
周宪章只得在步枪的逼视下,乖乖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洞口上,站着五个身穿白衣头戴斗笠的朝鲜人,斗笠上缠着白麻,好像是在办丧事一般。
为首一人身材短小,颌下无须,面容黑瘦,身后四个人端着毛瑟枪,枪口对准了周宪章。
周宪章鼻子一哼:“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黑瘦男喝道:“大清国的都是薛仁贵的干活,对付薛仁贵,就只能装神弄鬼!”
在朝鲜人的语境里,薛仁贵与yin险狡诈心狠手黑是同义词。
“胡说,薛仁贵是大英雄!不是小人!”周宪章喝道。
“小人在小人的眼里,才是大人!”黑瘦男冷笑:“废话的不要说,走!快快的!”
周宪章这才注意到,他是走在一个宏大的山洞里,洞体宽阔,大约有二十米高,宽处约有十来米,四壁上满是灯笼火把,照的通亮。
五人押着周宪章沿着洞体走去。山洞越来越宽阔,行成一条宽十多米的大路,路两旁的石壁上开凿出很多石窟,石窟有门有窗,亮着灯火,俨然是一户户人家。
前方响起了“呜呜”的牛角号,石窟内涌出人来,有男有女,个个和那黑瘦男一样,穿着白衣戴着斗笠,斗笠上缠着白麻,沿着大路向前走去。
人群越来越多,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只有沉闷的脚步声在洞内回荡。
黑瘦男押着周宪章,所过之处,人群纷纷让开路,站在路边默默地着周宪章,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愤怒、喜悦、嘲讽、羡慕……
前面越来越开阔,不一会儿,周宪章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大厅里,大厅方圆足有十亩地,高数十丈,顶上悬吊着几十盏巨大的油灯,把大厅照得通亮。
大厅里聚集了至少有八百人,还有不少人从大厅四周的七八个洞口汇聚而来,人群列队而立,秩序井然,气氛肃穆,没有一个人说话。
前面有一个高台,台上挂着一副巨幅黑框画像,画像是一个中年人,头戴纱帽,身穿六品朝服,浓眉凤目,颌下无须,形象儒雅,神情忧郁。
画像前摆着是一丛丛白sè的金达莱。鲜花丛中,立着一块牌位,上书:户曹参判金玉均之灵位。
周宪章的大脑里嗡的一声,心头哀叹——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