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学了这许多算学,连账都查不清楚,那我看他这算学也是白学了。”
“我就是说这个意思,巡抚要做的事多着呢,清查仓库,救济灾民,决断刑狱,兴修堤坝海塘,督办漕粮,这些事我所识之人中,能做的也不多啊?而且浙江一省,有七十多个县,我身为巡抚,只得坐镇杭州,却也不能面面俱到啊?”阮元道。
“夫子,我想着,你或许低估里堂他们了。”孔璐华道:“里堂与你不同,他没有做过官,一直在民间读书,可也正因为如此,民间的有才之士,说不定他就认识一二呢?到时候你将他的熟人找了过来,熟人还有熟人,让他们相互举荐,我看总是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啊?再说了,他们久在民间,你说的这些问题他们都是亲眼所见,要是有问题,也自然是他们更熟悉问题所在,到了时候让他们来帮你出主意,总比你在这里空想好啊?”
“可是夫人,皇上与我的十日之限,后日就要到了。也就是说,在明日,我必须劝服爹爹同意,要不然……今年爹爹也加封了荣禄大夫、户部左侍郎呢,要是爹爹自己去皇上那里上言,说要把我扣下,这……也不是不可能啊?”按清代惯例,一般官员升任要职,如有长辈在世,也会一并给予同品级职务,虽然这种封赏只是尊荣官员所用,并无实权,但阮承信也有了个体面的地位,若是真的要上言于嘉庆,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更何况,嘉庆本就下了求言之诏。
“夫子,其实我想着,爹爹未必是真的要你把每件要做的事,都在明日就落到实处。”孔璐华似乎想得比阮元更透彻:“夫子你想想,既然爹爹到现在,都没有其它动静,就说明他老人家心里,其实是想让你去做这个巡抚的啊?只不过他对你啊,还有一番考验,想听你把巡抚要做的事,如何做事,都先讲给他听听,按我的想法……只要夫子把巡抚要事都说清楚,有个可行的办法,爹爹一定会答应你的。夫子也不要想得太烦琐了,即便是那些为官几十年的老资历,难道就能保证这次去了浙江,会万无一失么?其实夫子不要去看那许多表象,只想最要紧的,爹爹他从来就和你是一路人才对啊?”
“是啊。”听着孔璐华这般安慰,阮元倒是轻松了许多,也对妻子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夫人好像特别希望我去做这个巡抚呢?这巡抚和侍郎,品级一般,还要巡行全省,辛苦事可不少啊。夫人希望我去做巡抚,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杭州美味,比京中更好吃吗?”
“那当然了!不过……”孔璐华也转过了身子,凝视阮元双目。月光之下,只见她莹润的面颊之上,既是从容可爱,又是深情流露,道:“夫人也知道,夫子的极点,不该只是侍郎,夫子能做的事,比眼下这些小事可大得多了。既然眼下浙江巡抚,大家都说难做,那你更要做好了给大家看看啊?我孔家也是读书人家,从来想着读圣贤书的人,就一定要比不读书的人强。可天下人怎么说,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眼下精于考据的读书人,都是不谙世事的废物,这样的话,夫人受得了吗?夫子听了,就不难受吗?若是夫子觉得,这句话是错的,那夫子就应该去浙江,把浙江的事办好,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也告诉那些瞧不起读书人的凡夫俗子,咱们坚守圣贤之道的人,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夫子,难道你心里,就没有这番念想吗?”阮元听了,一时心中竟也暗自激荡,不由得点了点头。
只是孔璐华或许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勇敢的话,一时也不禁羞红了脸,顺势偎依在阮元身上,笑道:“而且夫子就没想过吗?到了浙江做官,可比京城里这许多做官的人轻松多了。这京城里啊,随便到哪里都是一群诰命夫人,浙江就不一样了,夫子做了浙江巡抚,就是浙江权势最大的人了。夫人呢,这才二十三岁,也就要成为浙江地位最高的女子了,这样想来,当然很开心啦?”浙江巡抚在嘉庆之时,已经依惯例加至正二品,虽然浙江还有从一品的杭州将军,但考虑到文武之差,二者其实是一般地位。所以孔璐华这样说,也没有错。
阮元当然也知道,孔璐华出身圣裔,其实一向自矜高贵,世俗间的荣誉地位,也从来都不在意。这样说不过是开个玩笑,让自己放轻松一些,也鼓励自己去把巡抚做好。
于是阮元也对她笑道:“夫人嫁了我这三年,可是比以前俗气多了。地位尊贵与否,我记得夫人以前从来不会在意的啊?”
“以前是不会在意啦。可是啊,看夫子平日那样低调谦虚,今日加封要推辞,明日赏赐要拒绝,若是皇上突然老实起来,真的同意了你不去做这个巡抚,那夫人我还不是要和你碌碌无为一辈子啊?那样的生活,我可不想要。”孔璐华也躺在阮元身上,慵懒的揶揄着他。
这一夜的上弦月,也自是格外明亮,十月的京城,虽已渐渐入冬,却仍有最后一丝暖意,包裹着月色之下的阮元夫妇,让他们安享这难得的夫妻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