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牡孤白瞪了他一眼,然后用手扫了他肩膀上的雪。她踮起脚来,然后扫了他头上的雪。
她看着他那高鼻梁上的雪,突然有点想笑,但终是没有笑出来。
牡孤白伸手,扫了他鼻梁上的雪,“你不会走吗?”
“冷。”依云上城吐出个字来,哆嗦了许久,才又道,“八百年前,都没有这么冷。”
八百年前,他还有一颗心可以发热,不会感觉冷,而如今,他没了心,只有冰冷的身躯。而这冰雪,更加冷得他几乎僵硬。
“又一派胡言!”牡孤白冷哼,用手搀扶着他走。
依云上城嘴角淡淡一笑,“无殇,你扶着我,好暖。”
“啪”一闷声,依云上城整个人都已经跌趴在地上,他面朝地面,整个人种进雪地里。
牡孤白看着他僵硬地栽倒地上,惊愕了一下,自己不过是想着反对自己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无殇”而已……
牡孤白赶紧将依云上城扳转了身子来,“还说什么做我的杀人工具,你这个样子,能够杀人吗?!”牡孤白探上他的鼻息,见他还有微弱气息,才稍稍放了放心。
“依云上城!”牡孤白摇了摇他的身。
依云上城被摇动,然后慢慢地吐出一口雪水来,“你……够狠。”
牡孤白愣了一下,但是下一秒,一把朴刀已经架上了依云上城的脖颈,“你的姓名,当真叫做依云上城?”若不是着急喊出他的名字,自己还真是忘了问他到底是谁!
“是。”依云上城抬眸看着她,“你不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牡孤白语气很冷,朴刀靠近了他的脖颈一分,“据我所知,西域人已经消失,依云,乃是西域王族的尊姓,你……”牡孤白扫了他全身一眼,“肮脏不堪,面容鬼魅,怎么可能是西域王族人!”
“那你说,我应该是谁……”依云上城叹了一口气,眸色看着她,“八百年前你不信我,八百年后,你连身份都要质疑我……还是如此不信我……呵呵,呵呵呵……”依云上城冷笑起来,他从雪地上爬起来,可是太冷,冷得都撑不起来。
这雪,下得太大。
牡孤白眉头紧蹙,自己难道不应该怀疑他?什么八百年前,都是狗屁,自己才不信!
“你走吧!我已经见了你一面,虽有不甘,但是也算圆了个心愿。”依云上城惨淡一笑,见撑不起身来,干脆就直接仰天躺在这雪地上。
雪纷纷地落在他的身上、肩膀上、发上、眉上、鼻梁上。
牡孤白站着,看着他就这样躺在这里。
她最后缓缓地蹲下来,为他扫了他身上的雪,然后她站起来,脱下了身上的袄子披在他身上。
她轻轻地再次推了推他,“依云上城,依云上城?”
他纹丝不动。
牡孤白搓了搓手,自己也冷。她看了看周围,然后搀扶着他就往边上走。
他的身还真是冷,靠近自己,然后自己都感觉他冷,冷得自己都跟着发抖了。
“我带你去看大夫。”他应该是有什么病吧?
“不,不要。”依云上城似是听到,他微弱喊道,“不要看大夫,没用的……给我生火,我要火。”若是那大夫诊断出自己没有心,却还活着,岂不是……见鬼了?
呵呵,自己还真是鬼呢!
牡孤白皱眉,但还是听着他的话扶着他进了昨天的那城隍庙。
她扶着他就躺在那草堆上,将自己的袄子给他批好,然后赶紧就给他生火。
依云上城渐渐地感觉暖了,才慢慢恢复过来,他睁开紫眸看着在那里生火的牡孤白。
她此时正一身劲男装,时不时的搓了搓她的小手,然后又继续生火。
她的袄子。
依云上城低眸看着自己的身,她脱下来给他了。
依云上城感觉身上更加暖了一些。
牡孤白此时抬头看他,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袄子,便“咳咳”了两声,“你醒了?”
“嗯。”依云上城轻声应道。
牡孤白喉中叹了一口气,继续生火。
依云上城坐起来,“既然不信我,怎么还不走?怎么还给我披上你的袄子?”
“哆里哆嗦!”牡孤白冷冷道,她站起来,“你在这里,不要乱走!”
依云上城抬眸看着她,“那你……”
牡孤白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不要多话,然后转身就走了出去。
“外面冷……”依云上城话都没有说完,牡孤白已经离开了。
依云上城眉头微皱,他抱着怀中的她留下的袄子,更加靠近了火堆。
他伸出右手来,伸出食指,牙齿轻轻一咬。
顿时,指尖处黑色的血渗了出来。
依云上城看着这黑色的血,他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个小瓶子来,将血灌入其中。
里面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动,然后咬上他的食指,不断吸允,发出好些“啾,啾,啾”的声音。
过了小半晌,依云上城眉头一皱,手抽回来,将瓶子塞好,然后才放回到自己的怀里。
而此时,他听得外面脚步声。
他抬眸看着牡孤白进来。
牡孤白此时抱着一件袄子,她上前来,然后扔到依云上城身上,“看看能不能穿。”
依云上城将怀里抱着的袄子递给她,眸色微微闪了闪,但是没有说话。
“我不要了。”牡孤白清冷道,然后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个大纸包,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三个包子。
她递给他,“身上带的银子不够,所以,只有三个包子。”
“我想吃红烧牛肉面。”他对上她的眸,道。
“你!”牡孤白听着皱眉,下一秒,她将三个包子塞到他怀中,“只有三个包子,爱吃不吃!”
依云上城默默低头不语。
她不知道那红烧牛肉面的意义。
始终,她不是纪无殇。
牡孤白眉头紧锁,“你真难伺候!”
“往后我做给你吃。”依云上城抬眸看着她,突然道。
牡孤白一怔。
“明天我再来看你。”牡孤白说着转身离开,自己不想再这里待下去,这个男人,有严重的幻想症!
依云上城放下了怀中她塞来的三个包子,站起来,递给她袄子,“穿上再走,外面冷。”
牡孤白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孤白。”依云上城喊道。
牡孤白加快了脚步。
依云上城急急追上来,“冷。”
牡孤白无奈转身,他已经上前来将她原本的袄子披在她身上,他的眸看着她,“我晚上再去找你。”
牡孤白一惊,“不要!”
依云上城听着眸色一沉。
“你是我的杀人工具,别忘了!你说过的!”牡孤白见他不喜,自己只能用这个来奢望他能够守住这个“原则”。
依云上城看向她,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个反应。
“我告诉你,你不可以到我府上来!”牡孤白坚定道,“依云上城,你,信守承诺。”
“承诺?”依云上城冷笑,有多少人曾经背叛过他?八百年前,自己为西域王子的时候,多少大臣曾经跟自己道,效忠的是他西域王子!可是,终究得的是什么!那一段记忆,自己也永远不会忘记!
伤,会复原,可是痛,永远都在脑海里!所以,自己成为西域王的第一件事是什么?血洗了整个西域王朝!
他们算什么东西!岂能跟自己这个灵相比!
还有,曾经与自己结为生死之交的北宫珉豪,最后是什么?是,北宫珉豪是有着他的思想,他想成全纪无殇和南旭琮,但是,这难道不是一种背叛?
时境过迁,也许一切云消雾散,但是对于他依云上城而言,不再有承诺这个词!
现如今,竟然还有人跟自己说承诺啊!
“呵呵!”依云上城再次冷笑,“什么叫做承诺?”他看着她,他的手伸出来,然后就要抚上牡孤白的脸。
牡孤白一惊,“唰”的朴刀就架在他的脖颈上,“你给我小心点!”
依云上城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也许……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地……可怕!”
牡孤白怔愕。
依云上城伸出舌头来,在她惊愕的眸中,他用舌头舔了那刀口,顿时,黑色的血渗了出来!
依云上城冰冷的紫魄看着牡孤白,隐隐带着怒气,“没有人能够阻拦我想要做的事情!”
牡孤白脸色煞白,然后向后退了退。
手一抖,她的朴刀掉在这雪地上,声音很沉,很沉。
依云上城弯腰,捡起了她的朴刀,然后放入她腰间的刀鞘里。
然后给呆愣如柱的她穿好了那袄子。
“吓着你了。真不应该。”依云上城紫眸闪了闪,低沉了声音,“对不起。”
牡孤白怔愕,他翻脸的功夫,比这雪落的速度还要快!
“对不起。”他再次低声道,然后才抬眸稍稍看着她,“孤白,不要怕。晚上,我不去找你就是。不要怕。”
牡孤白浑身一颤,想着要移动自己的脚步,可是却发现,貌似移动不了!
依云上城看着她,喉间叹了一口气,“你既然不走,那就留下。”他说着就要牵起牡孤白的手。
牡孤白一怔,顿时跑开去。
依云上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光慢慢落下,转身,往城隍庙走。
牡孤白只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太可怕!
那个男人,紫魄,冰冷,血是黑色的。
他说,八百年前。
他说,无殇……
他说,对不起。
他说,孤白,不要怕。
他的名字叫做依云上城!
自己不过是说了信守承诺这四个字,他就如此大的反应了!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有多少禁忌!
牡孤白胸腔极度起伏,自己从来没有看过有这样的一个人,不,他貌似不是人!
自己不明白,为何他会缠上自己。
但,貌似这一次,是自己主动去找他的。
牡孤白心头一怔。
但是,他口口声声喊着她“无殇”……难道,自己长得很像他心中所想的那个无殇么?
牡孤白心中惊了惊,但是,若是他跟自己作对,那,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血刃他!
也许自己的力量不足以直接跟他硬碰硬,但是,算权谋,自己愿意跟他一比!
牡孤白回头看了一下城隍庙的方向,夜色深沉,雪花越落越大。
牡孤白赶紧往牡将军府走。
依云上城此时就坐在那草堆上,然后看着面前的火焰燃烧,再燃烧。
他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难以下咽,可是还是咽了下去。
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自己都忘记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貌似是吃些东西?貌似是吃雪水?
自己都忘了。
依云上城将自己靠在那墙上,闭上紫眸。
……
牡孤白回到府上,牡初川就找来了,“孤白,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入宫了。圣上不见,何公公传了口谕,大军凯旋之前若是无法解决军中蛊毒的事情,我们牡将军府,恐怕无存。”牡孤白坐在桌旁,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也给牡初川倒了一杯热茶。
“还有不足两日的时间!”牡初川听着皱眉,“你可有办法?”
“没有。”牡孤白摇头,“军中有细作,要尽快找出来。不然,我们牡将军府就完了。”
牡初川点头,自己也怀疑是有细作。
但军中这么多人,如何找这个细作?
“我累了,哥,你先回去吧!”牡孤白道,自己还真是累了,遇见那阴晴不定的家伙之后,更加累了。
自己都不知道,该继续试着控制这棋子,还是趁机毁灭了他。
绝不可以让他为他人所用!
牡初川看她面上有倦意,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牡孤白给自己揉了揉太阳穴,坐到自己的书案前。
翌日清晨的时候,牡孤白起身,换好女装刚刚想着要去杜夫人那里请安,却看到了自己桌旁还放着的女红。
牡孤白将不曾绣好的丝帕扯了下来,用手攥着就去了杜夫人那。
杜夫人看着手中这丝帕,叹气。她看了一眼在那里低头站着的牡孤白,“罢了,娘听闻军中发生了要事,你还是赶紧去处理吧!”
“是,谢谢娘!”牡孤白听着立即抬头,行礼,立即就离开。
牡孤白一身男装骑马便去了军营中。
此时,军中正在分发一些预防中蛊的汤药,而另外一边,正是操练的校场。
牡孤白冷眸扫了这周围一圈,却不经意地看到一个人影从校场的那边跑过!
牡孤白顿时跑着追上去,但是跑到的时候,却不曾看到任何一个人。
“又有几个人中了蛊,哎!”
“是啊,不知道牡丹将军有没有什么方法,不然,我们恐怕也会遭殃。”
“我听闻皇上已经命令牡丹将军在旭炀王凯旋之前查明此事,不然,难说。”
牡孤白眉头紧皱,看着隔着一个营帐前,几个士兵相互扶着走过。
军心一旦涣散,必定无法收拾,必定溃败!
“孤白。”这时候,倒是听得一声呼喊。
牡孤白转身,正看到牡初川走过来,“哥。”
“军中操练,你怎么不在?赶紧去看看。”牡初川言语里有一丝的冷,看着牡孤白前来,他低声道,“若是查不出真相,就拉个人出来。”
牡孤白惊愕了一下,然后看着面前的牡初川。
“难不成,要我们牡将军府陷于危难当中?”牡初川冷沉了声音,道。
“不会。”牡孤白肯定道,然后往校场走去。
日中过后,牡孤白才从校场中牵着马匹出来。
自己的脑海里依旧萦绕着牡初川说的话,如果当真是查不出真相,就拉个人,可以拉死去的人出来顶罪。
可是难道千夜一乾不会怀疑?他虽已年过半百,但,他乃是生性多疑的帝皇,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相信!
更有的是,旭炀王归来,怎么知道会再发生什么事?
牡孤白黛眉紧蹙,她看着这街道,倒是不知不觉地到了城隍庙前。
他可还在?
自己要进去么?
牡孤白下了马,将马匹拴好,然后走了进去。
此时是未时,天色还很早。
牡孤白推开城隍庙半掩着的门,“依云上城?”她喊道。
可是没想到,一长剑直接往她的面门就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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