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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冯劫看向文屹,有些不好意思地恭请道:“只是这样一来,就要劳烦大人了!”
“无妨,密卫做的就是这个!”文屹笑着点头,从容随和。
“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啊?郭大人吩咐过,我等身为隐秘之人,能不出手则不出手,谨防露出马脚!”剑南见诸事落定,这驿馆之内已经用不到自己了,当下便起了离去之心。
“剑南兄请!”冯劫连忙拱手相送。
“请!”文屹随之摆手,客气送别。
“留步,我去也!”剑南摆手礼别,便转头出了屋子。
“看来,今晚要不太平了~~”看着剑南离去,屋内的文屹笑着摇头,目中隐隐有些光芒,房中隐隐有些血腥味弥散。
“无法,我们也只能认了!”冯劫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摸着胡须,眯着眼分析道:“不过这太子赵偃此番行事,那绝对是跟赵王的意愿背道而驰,我们遭受人刺杀,就算不说,他赵王怎么也应该听到些风声吧?”
“那就要看看赵王的耳朵,灵不灵光了!”文屹跟着笑谈,二人的交谈之声渐渐变轻,被无边夜幕笼罩了进去。
这一晚,注定不平静!
随着时间流逝,东方的夜空也渐渐显出鱼肚白,那温和不刺眼的光芒,却充满了朝气,洗尽了夜晚中的铅华,杀戮与鲜血,窥视与阴谋,都在天空泛白的凌晨时分,悄然消散。
朝议之后的第一天,邯郸城中并未发觉昨日夜里的动静,只是一些邯郸民众伙同文人义士,三三两两聚扎成堆,都上街议论着先一天朝议之上的“耻辱”!
没错,在这些血性仍未冷却的赵人看来,以本国宗室公主来换取秦国网开一面的卑劣做法,其本质就是耻辱!
一时间,邯郸民意汹汹,就算官府早就通告下来,将朝议概况都告诸于世,但是最后的结果依旧不太理想,赵人的心中始终过不去这道坎。
以至于,秦国使团所在的驿馆,都已经被不少民众给围堵了起来,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子都往里面扔,看得出来是有备而来!
不过,面对邯郸民众的“攻击”,使团却表现得极为“克制”,不光没有侍卫出来对抗,甚至都没有派人去官府报信,就这么默默承受着邯郸民众的发泄。
而在这民意沸腾的掩护下,黑夜很快再度来临,初次受挫的某些势力,趁着夜色再度开始了暗中谋算。
又是不平静的一夜,只不过这一次的变动明显大了些,一部分离秦使驿馆比较近的邯郸民众,也都发觉了不远处驿馆内的吵杂,个别人的心中,甚至还恶意地猜测,盼望着秦使暴毙。
不过第二天天亮之后,使团中人却依旧安安稳稳开门,这倒是让堵门的民众感到一丝遗憾。
不过这第二天,却不像第一天那样平稳了。不知为何,王宫禁卫直接出动了半数,由统领齐廖率领,直接包围了太子府,封闭了赵偃的出行。
此外,平阳君赵豹一早也奉命前往城卫军驻地,将宗室之人赵豹给揪进了宗祠,关押了起来。
就这样,在邯郸民众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太子赵偃和城卫军统领赵豹,就这么被控制了起来。虽说时间上有些“怠后”,不过最终还是反应了过来,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只是经过这两天的折腾,邯郸的城卫军显然已经为此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以至于后面的军力实力,都下降了些许……
不过总算,这些事儿还是过去了。
而在第二天,合信商会也出面,帮助官府告慰邯郸民众,安抚民意,将嬴凰赴秦的影响力压到了最低,这样一来,也算是做好了离去的准备!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三天,也就是秦国使团出发的那一天!
三日的休整,终于到了使团出行的时刻。
一大清早,冯劫便身着使臣袍服,手拿使节杖,站在合信府大院当中等待。
不多时,从二门之后的内院当中,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外院中站定的冯劫听到声音,腰身不由地挺直,神态端正。
随后,就看到以赵岳为首的合信府众人,从二门跨过,来到了外院。
“冯劫,见过合信君!”瞧见为首的那个威严肃穆,鬓角泛白的身影,冯劫连忙拱手一礼,恭声请示。
“冯大人不必多里!”赵岳目光随即温和,看着施礼的冯劫,温声嘱咐道:“使团这一路,就劳烦冯大人费心操持了!”
“君侯放心,冯劫明白!”冯劫恭声回应。
合信君的威名,尽管身在秦国,依旧震耳发聩,天下人莫不敬仰!纵然是身为秦国朝中名望,也不敢在这位君侯面前不敬。
“嗯!”赵岳点了点头,随后回头看了眼身旁的女儿,目光温和似水,轻声道了句:“去吧!”
“……”赵诗雨无声地点了点头,越过赵岳,朝着前方走去。
刚走两步,赵诗雨便停下了脚步,蓦然转身,冲到了赵岳跟前,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等女儿在秦国混开了,等以后天下太平了,我一定会把您接回去!在此之前,保重好自己!”赵诗雨的声音当中,夹杂着些许沉闷的鼻音,纵然表现出来的像是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但是在离别之际,难免有些伤感。
“好!为父答应你!”赵岳虎目含光,看着面前的女儿,心中满是不舍。二十多年来,从来都是赵岳在外,而如今,巢中的雏鸟已经展翅,将要翱翔天际……
相拥之后,父女二人也便放开了手,一个步履坚定,迈步前行。一个站在院中,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除了忧愁,略有孤寂。
上了马车,在驾夫的驱赶之下,合信府门前的队伍缓缓朝着南城门驶去。
在车上,望着大道两旁,自觉停步举目观望的民众,赵诗雨心中暗叹。
这两天,邯郸城中的哄乱,赵诗雨有过心理准备。在如今的时代,国与国之间,国民与国民之间,都有着深如沟壑般的隔阂,宗法族规、仪制礼度,将人们分割为一个个团体,相互防备,相互仇视。
民众,成为了君王权贵手中的棋子,成为割裂这天下的最大力量,民众不相容,则文化国体不一统,天下纷争,毫无宁日。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却偏偏是最想安定度日的万民,何其无辜?
这天下人,本就是炎黄后人,这天下,本就是华夏一邦!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杜绝这兵连祸结的纷争,才能让这些质朴而又被愚昧的人们,享受到太平安邦的美好生活。
若这世间,君王贤明,农者可安心耕作,商者恪守德行,工者踏实用功,士人思政安民,小儿嬉戏于田间,少年习读于书塾,血性青年保家卫国,垂垂老叟聚坐于垂柳之下,相互笑谈天下时事,那该是怎样的盛世?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心中沉甸甸的,就这样,车队渐渐远行……
城北,一处肃穆的别院,也就是赵国宗室宗祠所在。
高高的塔楼上,发须花白,垂垂老矣的族老赵先,就站在这塔楼的最高处,望向城南主街上,那一队越行越远的车队,悲叹了一声。
“唉……”
老朽的声音飘荡在空中,紧跟着就被秋风吹散。
“来人~~”
“族老!”
“传令,老夫年迈,已无力执掌宗室事务,亭长一职,交由宗室后人赵豹接任!”说着,赵先看向后方的侍者,补充了句:“把这话,也给王上带去吧!”
“喏!”侍者听命退下。
赵先转头,继续望向刚才的方向,良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