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的棋下的规规矩矩,花颜的棋下的漫不经心,看起来只为了打发时间。
一局棋下完,下了个平局。
玉玲平淡看不进事物的眼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惊讶,抬头看向花颜。她棋艺精通,能感觉出花颜是个更精通棋艺的,按理说,以花颜的棋艺,她是赢不了她的,更不该下出了这一局和棋。
她没必要让着她,可是偏偏,她故意下出了和棋。
玉玲不解,讶异的眼眸里同时染上了疑惑。
花颜见玉玲看来,身子向椅背上一靠,语气懒散又漫不经心地说,“四百年前,后梁灭亡,多少世家投了南楚,唯独玉家一门,以满门成年男丁的鲜血,祭了后梁天下。你既是玉家后人,为何甘愿被苏子折所用?他是后梁后裔没错,但苏子斩才应该是你该效忠的那个人。难道四百年已过,玉家人都没了忠骨?一个玉漱是,怕的很不敢到苏子折面前传一句话,宁可死,你难道也与她一样?”
玉玲身子一僵,眼里的讶异疑惑悉数被翻涌的浪潮代替,即便她克制地垂下了头,但攥紧的手还是出卖了她因为花颜这一句话而不平静的内心。
花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清清淡淡的眼神,却让玉玲渐渐地白了脸后背衣衫浸湿。
明明是一个柔软虚弱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女子,可是玉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这是她自小到大从没感受过的,与苏子折给她的威压不同,苏子折的是狠杀,而她,是密不透风的威慑。
玉玲默不作声,手却越攥越紧。
“玉家如今还有多少人活着?”花颜从她发顶移开视线,轻飘飘地问。
玉玲不吭声,不作答。
花颜忽然笑了,“你怕什么?我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只要你自己不自杀,我又不会杀了你。玉漱是你玉家人,她的死你若是怨在我头上,我也无话可说。”
玉玲终于抬起头,眼底的神色悉数化成了平静的湖面,木声说,“一百三十人。”
“可以啊,四百年已过,玉家当年只剩两名幼童,如今还算子嗣颇丰。”花颜右手敲着桌面,“全部被苏子折所用?我想知道,苏子折用什么收服的玉家人?”
玉玲又低下头,“奴婢不能说,您若是想知道,自己问主子吧!他也许会告诉您的,毕竟主子待您不同。”
花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累了,不再说什么,起身去了床上。
她躺下,玉玲帮她落下帷幔,退出了房门,却守在门口,没离开。
花颜躺在床上,看着房顶的横梁,想着四百年前的玉家,算是整个朝纲的一股清流,太子太傅出自玉家,数代帝师出自玉家,可是面对数代糊涂的君主,玉家人即便有天大的能耐也无可奈何,幸而怀玉出生,自小聪颖,让玉家看到了后梁江山的希望,但偏偏,没防住害人之心,让他小小年纪就中了剧毒,后来毒虽然解了但也伤了身子,他的社稷论策没用上,而玉家哪怕尽心辅佐,因他身体不好,一年有大半年卧病在床,也已对濒危的后梁江山无力回天。
与其说玉家一门忠骨祭江山,不如说时祭了惊才艳艳却无奈赴死的怀玉帝。
她见了玉漱时,没从玉漱的身上看到玉家人的影子,如今换了个玉玲来,倒是从她的身上看到了玉家人的影子。
可惜,玉家人已不是四百年前的玉家人了,被苏子折不知用什么法子收服了。
她想的累了,干脆不再想,手放在小腹上,过了一阵,睡了过去。
苏子斩睡了一觉醒来时,精神气色好了几分,他不放心花颜,出了房门,来隔壁房间查看。
玉玲守在里屋门口,见苏子斩来了,垂首见礼,声音木木的。
苏子斩没听到房间有动静,低声问,“她睡了?”
玉玲点头,“夫人睡了。”
“可有哪里不适?”
“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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