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士听罢嘀咕道:“仲先生那么大年纪了,又没儿女,拿那么多钱财来作甚?既有钱,又何必再出来奔忙?在下若像仲先生这般,天天住青楼里逍遥,嘿嘿。”
仲离微笑道:“李贤弟若是到老夫这年纪,恐怕也对青楼逍遥没兴趣了。”
“着实无趣。”李良士叹了一声,他又饶有兴致地说道,“上次在下好不容易举荐了仲先生,这也是仲先生主动让在下办的事,不料您却拒绝李公邀请,当真沉得住气。”
仲离笑道:“为士者,总得有些出世的风骨,而李公也乐得有礼贤下士的风仪。”
仲离把李良士送回家,径直去了开国公府邸,他本是门客,也住在府上。
及至下午,李处耘的仪仗从大门回来了,仲离马上去书房拜见。
李处耘将佩剑和头盔放在桌子上,身上还穿着武服和盔甲,正坐在桌案前喝茶,见仲离在门口,便招呼他进来,又上了一盏茶。
李处耘看了一眼仲离,开口道,“官家以前说过一句话,战争才是解决所有事的捷径,果不出其然。”
仲离躬身听着。
李处耘捋了一把大胡子,“西北那边什么人都有,简直是个烂摊子。不过只要一支劲旅横扫,什么乌七八糟的势力都会涤荡干净!”
仲离抱拳道:“恭喜李公,此番若为天子立功,韩瞪眼在李公面前说话也不敢那么大句了。”
李处耘不动声色道:“官家还没决定用谁为主帅。”
仲离淡然道:“官家若不亲征,用李公是最好的选择……武将里,只有您的身份能服得住史彦超;而战阵上有史彦超,一切都会简单很多。”
李处耘听罢欣赏地看着仲离:“仲先生是难得的大才,当年李筠有仲先生,却干得如此糟糕,当真不易。”
仲离拱手道:“在下一介文人,老迈手无缚鸡之力,纵是胸有谋划,也得上位者愿意听才是。”
“是,决策之权在于主人。”李处耘淡然道。
他满脸大胡子,红脸上的一对眼睛却分外明亮:“仲先生见识不浅,果然现今一开战,连文官主持的人也很多。”
仲离微笑道:“武力带来了天大的好处,短短一年,从东岛带来的白银已经为满朝大臣解决了很多头疼的事,而且大伙儿也从中得到了各自的好处。
枪炮一响,白银、财货纷纷运来,诸国震慑,大许朝廷上下极有脸面,又能干脆利索地让四方就范……不仅将士,文官也会迷上如此容易得来的好处,诸公为何要拒绝哩?”
李处耘正色道:“还有皇朝的江山稳固!
西北诸部蠢蠢欲动,朝廷绝不容许边疆重新形成一股无法掌控的势力,不然他们会是一个隐患,至少会迫使我朝在西面增兵设防,增大军费开支。
所以最好的法子是打散他们!且能打通商路,得到更多的战马,准备对辽国一战。”
仲离沉吟道:“官家有必要再对辽国开战?”
李处耘看了一眼仲离,“仲先生长于谋略,却似乎不长于大略。我朝在幽州击败辽军,收复幽云诸州,但从未主动攻击辽国……”
仲离点头道:“老朽明白了。辽国肆无忌惮帮助大许的敌人,便是这个缘故。”
李处耘背着手在书房里踱了几步,说道:“你说对了。辽国国势已被我朝压制,但如今攻守之势依旧。我们依旧处于防御处境,不同的是有了燕山和长城,防守更容易;辽国南下更难。
可是邦交如战阵,只有防御不行。本公在朝里的主张,便是要将大许武力部署到长城以外,有主动惩罚辽国的能力。如此一来,辽人做任何事之前,都得三思而后行;一切可以商量了,真正的太平才能到来。”
仲离道:“时不时惩罚辽人,李公等人才有大用之地。”
李处耘不动声色,但没有反驳。他虽然被解除了兵权,坐享荣华富贵,但一点都不想解甲归田,戎马一生,还愿意时不时派上用场。
他摸着大胡子,左顾而言它:“对辽形势逆转,营州是第一步!但攻打营州非攻城,主要打援军,骑兵实力十分重要;所以要打通河西、西域商路,保障最快的战马来源。”
仲离听罢抚掌赞道:“李公真乃朝廷栋梁之材!”
李处耘沉声道:“为大许社稷谋,咱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他惬意地望着窗外富贵的庭院,心情大好。强盛开拓的王朝,固若金汤的江山,他身为国公皇亲国戚,不仅能让李家兴旺长享富贵,更能青史留名、流芳百世。一世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