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此时虽然已是深夜,但因为刚添了人口,两进院子灯火通明,无人歇息。杨氏回到房里,撑着胳膊,继续呆。流云见了奇怪,悄悄问流霞道:“大夫人这是怎地了?因为二少夫人没生儿子,不高兴?”
流霞道:“这是头胎,生闺女又有甚么稀奇,我看不是因为这个。”流云听了,更是不解,流霞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她们哪里晓得,杨氏这是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光景了,那是她刚生了张三郎,与张栋两个好的蜜里调油,是甚么时候开始,他们夫妻俩就只剩相敬如宾,而少了那份亲热了?
突然,小扣子进来禀道:“大少爷来了。”
流霞忙进去通报,杨氏从回忆里醒过来,揉了揉眼眶,走到厅里去见张伯临,客气道:“今日家里忙碌,让大郎也跟着熬夜了,厨房备了酒,你且去吃几杯好歇息。”
张伯临却道:“田氏一天没进饮食,还请伯母使人与她送些饭菜去。”
东厢一间的门,一直是锁着呢,张伯临怎么知道里头住着田氏,还晓得她没吃饭?杨氏一愣,突然生起气来,问道:“是她隔着门告诉你的?”
张伯临忙道:“不是,是我听见隔壁有人哭泣,便走过去问询,这才晓得她没吃饭。”
杨氏很想硬邦邦讲一句,田氏用不着你来关心,但田氏不守规矩,张伯临并不知道,在他心里,只怕还当田氏是昔日的弟媳罢。杨氏心想,那些个事,讲出来丢人,不能上张伯临知晓,于是只好感谢他的提醒,再叫流云送一份饭菜去田氏房里。
流云领命,走到厨房,随便取了两个菜,盛了一碗饭,使个托盘端着,送去田氏房里。她进门时,田氏并未哭泣,而是举着一根铜簪,在对着灯细看,她听见门响,抬头看见是流云,忙把那根簪子朝帕子里裹,想要藏起来。
流云把托盘朝桌上一搁,快步走到她跟前,将手帕夺了过来,只见里头裹着三根一模一样的铜簪,拿在手里沉甸甸。她摸了摸自己头上,插的还是一根琉璃簪,便向田氏笑道:“我这头上,哪插得了三根簪子,不如送我一根。”
田氏慌慌张张地把簪子夺回来,道:“只是铜的,你哪里看得上眼。”
流云见她小气,不高兴了,甩脸子道:“亏我好心给你送饭来,你连根破簪子都舍不得。”
田氏流下泪来,道:“你是有人养活的,而我还不知要到哪里去,唯一值点钱的,就剩这三根铜簪了。”说着把自己头上的一根琉璃簪拔了下来,递与流云,道:“这个送你戴,可好?”
流云一匣子的琉璃簪,哪里稀罕她这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站在门口骂道:“大少爷怜惜你饿到哭,特特叫我来与你送饭,可你刚才脸上哪有半滴泪,分明是听见大少爷在外面,故意装个可怜样儿来勾引他。”
田氏待要分辨,又怕闹开去,让杨氏知晓。只好忍气吞声,端过托盘来吃饭,流云见她不还嘴,觉得没意思,遂骂了几句“吃吃吃,我们家都被你吃空了”,锁门离去。
她回到厅里,向杨氏禀报田氏的情形,道:“我看她好得很,不像饿了两顿的样子,是大少爷太过心焦了。”
这话有歧义,杨氏斥责道:“大少爷只是一番好心,你休要胡言乱语。”
流云委屈道:“我进门时,她不但没哭,不家闲情逸致瞧簪子呢,这哪里是饿得慌的模样?”
“当真?”杨氏的后背,猛地绷直。
流云连连点头,将当时的情形描述了一遍。杨氏听后,信了七八分,大为光火。断定田氏是为了吃上饭,故意哭出声来引起张伯临的注意,又或者,还有别的目的。
杨氏的一口牙,几欲咬碎,一双手也攥成了拳头,流霞瞧出她在恼火,忙安慰她道:“大夫人莫要多虑,田氏顶多是想博得大少爷同情,好吃上一顿饭,她与大少爷名分既定,是不敢想入非非的,不然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给淹死了。”
杨氏是因为田氏有前科,才一时气愤,此刻听了流霞的话,舒了口气,道:“是我糊涂了,她再蠢,也至于自己朝绝路上走。”说完又道:“即使如此,她留着也是个祸害,得催着时大官人尽快把那陕西行商找来,了结了彩礼的事,好赶紧把她送走。”
流霞应了,记下吩咐,二日遣家丁去时家催促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