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厅里去,寻到他们,道:“叔叔、婶娘,大哥孝中做的那点子事,想必你们是晓得的,怎能这时候休了大嫂。”
方氏却道:“无凭无据的,休了她又怎样,随她告去。再说如今浚明大了,差的那几个月,根本看不出来。”
张仲微急道:“即便如此,咱们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方氏从未听过张仲微讲重话,偶一听之,就觉得受不了,正要跳起来训斥,被张梁拦住了。张梁心平气和道:“仲微误会了,你大嫂是自请下堂,与我们无关,不信你去问她。”
张仲微顿了顿足,转身出去,却不好亲自去问,便将林依扶出房,叫她代劳。李舒此时正抱着张浚海朝门口走,见林依出来,连连朝她使眼色。林依心知有缘故,便叫张仲微去陪着张梁与方氏,待他进屋,才朝李舒走去,低声问道:“大嫂,你真要走?”
李舒点了点头,小声道:“趁他们都在房里,我把儿子抱走了,望你念在我们妯娌一场,莫要声张。”
林依朝院子里看了看,除了李舒的陪嫁,别无他人,想来流霞流云之类,都已塞过钱买通了。她劝李舒道:“大嫂,浚海还小,你要带他到哪里去?今日仲微才去看过大哥,大哥不愿休你呢。”
李舒苦笑道:“伯临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看看当年的如玉就知道了。他娶我,本就不是爱慕我的人才,平日里虽如胶似漆,大难来时,一样要各自飞,此时还不肯休我,不是不愿意,而是有担忧。不过……”她将一封快塞进林依手里,道:“他毕竟是我儿子的爹,你叫他放心,那事儿我不会讲出去的,我爹娘那里,我自会打点。”
林依将信藏进了袖子里,握住李舒的手泪流不止:“别无他法了么?你如今娘家也去不得,带着个奶娃娃,能到哪里去?”
李舒扑哧笑了,道:“你以为我要到哪里去?只不过是官场风云,又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仍回祥符县住着,难不成官府要来抓我?”
她这样一讲,林依也笑了,李舒有儿子有钱有家仆,哪里不好过生活,将来只怕还有二房上赶着她的时候,倒是她自己太过忧虑了。
张梁和方氏很快就现张浚明不见了,两口子一琢磨,肯定是李舒偷偷带走了,登时大动肝火,方氏站在院里骂娘,张梁要派人去追。
林依很看不惯他们的言行,仗着有杨氏撑腰,凉凉地应道:“叔叔与婶娘要追也成,只是我们家没有人手,你们家的,又被大嫂带走了。”
方氏抬头,到处张望,却现门口的家丁,不知踪影,其他下人,也是一个不见,她料定是林依与李舒串通,大骂:“你这黑心肠的,要害我孙子。”骂完林依,又骂张仲微:“瞧你娶的好媳妇,不帮自家大哥,却帮着外人。”
张仲微辩驳道:“婶娘,浚海是跟着他亲娘走了,还会有事?”他怕林依动了胎气,说完就把她扶了进去,带上房门才重新出来。方氏见他不但回嘴,还护着媳妇,登时火冒三丈,要照着小时候,罚他的跪。
杨氏一听,也火了,怒道:“你要罚儿子,到牢里把他救出来,爱怎么罚就怎么罚,莫要到我家耍威风。”
张梁心想,张伯临就算救出来,官运只怕也比不上张仲微,何况张栋还在衢州风光。以后二房求着大房的时候多着呢,怎好此时得罪了他们?他想到这里,嘴里训斥着“你竟敢对大嫂不敬”,劈手就给了方氏一巴掌。落手后,他感觉不对劲,且四周变得静悄悄,抬眼一看,原来张仲微不知何时挡到了方氏前面,替她挨了这一掌。
张梁望着张仲微脸上的红掌印,想到他如今是侄子,且是做了官的侄子,就有些不知所措,举着的手也忘了放下去。
方氏亦怔住了,没想到护着媳妇的儿子,也会护着娘。
杨氏心里酸酸的,到底是亲母子,晓得护着,若换作是她,不知张仲微有无这份孝心。
林依站在窗前瞧见这一幕,先惊愕,后心疼,接着理智上来,生怕杨氏从此与张仲微生分,忙扶着青苗的手出去,道:“大嫂既已自请下堂,还不想办法把大哥接回来?听说那牢里又黑又潮,再不着急,得了病可不得了。”
此话如同投湖小石,激起千层浪,让各怀心思几人回过神来,纷纷行动,张仲微去寻欧阳参政,张梁去准备张伯临的干净衣裳,方氏则带人去备饭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