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真是位开明又有趣的婆母,林依闻言更乐,扶着她亲亲热热出门,一同坐轿子到街上去。
州桥那端,连接着御街,过得桥去,繁华热闹,更胜数倍。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路上行人如织。
杨氏念着林依自来东京,就没添置过新衣裳,便命轿夫在一家绸缎庄前停了下来,带着林依到店里去,要给她挑匹布料做裙子。
掌柜的是个大嫂,眼极尖,瞧见她们是坐轿来的,猜想是有钱人,便捧出几匹织锦,供杨氏婆媳挑选。
杨氏朝柜台上看了看,摸着一匹宜男百花的蜀锦,问林依道:“看来看去,还是咱们四川的织锦最好。”
林依还没答话,掌柜的已是连赞三声“好”,称杨氏有眼力,会挑布。杨氏挑的那匹布,乃是极艳丽的黄色,林依并不喜欢,但她认得那布料上的花样,也晓得是甚么寓意,于是不好推却,只得也赞了声好。
掌柜的极有眼色,一听林依也称好,立时就取了尺子出来,帮% 她量尺寸,准备裁布料。
林依琢磨着,只她一人做新衣,可不合适,便在那堆蜀锦里,帮杨氏挑了一匹紫葵花。杨氏见林依有心,便含笑收了,一面叫那掌柜的来量尺寸,一面问林依道:“咱们给二郎也挑一匹。”
林依笑道:“我想着他做了官,要时常在外见客,早就与他做了好几身袍子,等下一季再算他的罢。”
原来只是她自己勤俭,却省下钱来与张仲微添了新衣,杨氏暗赞一声贤惠,喜爱林依的心,更添了几分。
掌柜的裁好布,问道:“两位夫人要做甚么样式?”
林依这才明白,这家绸缎庄乃是一条龙服务,不但卖衣料,还包做衣裳。她只在乡下做过衣裳,不知东京流行式样,虽在官宦夫人身上瞧过几件,却叫不出名字来,只得以目示意,请教杨氏。
杨氏是最爱花钱的人,向来不肯委屈自己,先前是因为三郎的病,才窘迫了几年,如今她手里又有了钱,自然要极尽奢侈,于是吩咐掌柜的,两条裙子,褶裥要多,要细,裙间还要缀上些珍珠。
杨氏讲式样,林依不懂,可一听珍珠,便晓得这两条裙子价钱便宜不了,她有些心疼钱,但漂亮的衣裳谁人不爱,加上转卖婢女才赚了不少钱,就安下心来,准备奢侈一回。
杨氏交行完掌柜的,又带林依去买屋内陈设,订做送李舒儿子的金项圈,一路上,教了林依好些富贵知识,如何挑绸缎,如何挑好瓷,如何辨别金子的成色,诸如此类。
林依十分用心地记下,努力按照杨氏的要求,做个合格的上层社会夫人,而不是只会赚钱的暴户。婆媳二人采购一番,回到家中,将买来的摆设交与流霞几人,命她们把客厅好生布置。
转眼两天过去,流云在流霞的催促下,寻到林依,称派给新来洗衣女的活儿太少,令她每日足足有半天是空闲的。流云抱怨完,又补充道:“二少夫人,你可讲过,咱们家不养闲人。”
张家连上家丁,下人总共七、八人,洗这些衣裳,对于无其他活计的婢女来讲,确是少了。林依点头道:“多谢你提醒,容我再想想,与她多派些活儿。”
流云见林依同意她的看法,大喜,忙道:“不用二少夫人费脑筋,我这里就有个主意——流霞身为姨娘,却没个使唤丫头,实在有失我们家的体面,不如叫那婢女洗完衣裳,就到她跟前当差。”
林依望着她微微笑,问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流霞的主意?”
流云为了将差事办成,便称是自己的主意,与流霞无关。但林依根本不信,流云向来与流霞不对盘,怎会突然如此好心,讨要丫头这件事,要是流霞撺掇流云,要么是她二人合谋。
若她们讨要的是个普通婢女,林依兴许就同意了,但那婢女乃是王翰林的一双眼睛,遣的越远越好,哪还能朝屋里领,这两人真真是糊涂。
流云眼巴巴地瞧着林依,再三保证:“流霞也没多少活儿让她做,耽误不了洗衣裳。”林依本想耐心与流云解释,别人家送来的丫头,不能随便使唤,但突然想到,这道理流云可能不明白,但流霞跟随杨氏已久,肯定是知道的,正是因为她知道,才不肯自己来,而是怂恿流云来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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