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微抹了把冷汗,松了口气,请方氏上里间坐。方氏却不肯,在门边栋了张桌子坐下,拉着张仲微抱怨道:“你媳妇太不像样子,一见我来就躲了。”
其实张仲微也不知林依的话是真是假,因为这段日子为了会员卡的事,参政夫人的确没少找她。他向方氏解释了林依的去向,又道:“娘子也是为了多赚些钱,才时常外出,望婶娘体谅。”
方氏本欲驳斥,但转念一想,林依多赚钱,就能早些将十贯钱还上,这是好事。她这般想着,脸上就露了笑,和颜悦色道:“仲微,好容易你叔叔不在家,我在你家住几天。”
上回就因为这事儿,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说张仲微心里没点儿怨气,那是假的。他搬出张伯临的话来推搪道:“婶娘,非是我不愿留你住,只是怕这事儿传出去,影响哥哥的声誉。”
方氏想不明白,她到名义上的侄子家,实际上的亲生儿子家住两天,怎么就影响张伯临的声誉了?
张仲微见她转不过弯来,只好挑明了讲:“婶娘无缘无故到我家住着,这不明摆着让人指责哥哥嫂嫂不孝么,这样的闲话,若是传开去,让哥哥怎么做官?”
方氏很不以为然,但又怕真影响了张伯临,便犹豫起来。此时店外已有客人朝里张望,但是见到张仲微坐在门口,都不敢进来。
张仲微见生意做不成,着急万分,终于开始理解林依当初的做法。他苦劝方氏道:“婶娘,你在这里坐着无妨,但只要我在,女客就不敢进来,不如咱们上里间坐去?”
方氏看了看门口,确是有好几个女客都掉头走了,她乐意为难儿媳,却舍不得为难儿子,便依了他的话,到里间去坐。
里间的陈设,十分简朴,甚至连个花瓶也无,方氏不夸林依勤俭会过日子,却怪她没情趣,挑剔一时,又朝窗外张望:怎地还不回来,就算参政夫人相请,也该讲明家里有客人,早些回来侍候。
其实林依出去才一刻钟,根本算不得久,张仲微忙命杨婶上酒菜,以转移方氏的注意力,又道:“婶娘,我手头紧,实在拿不出钱来,那十贯钱,能否缓一缓?”
方氏根本就不是存心讨债,只是想以此为借口,在城里住下而已,刚才她已被张仲微打消了念头,灰了心,便道:“不着急,若你家真是你管帐,这钱你不还也成。”
张仲微还记得自己曾扯过的谎,道:“自然是我管钱,这个婶娘放心,我许你的钱,也一定还。”
方氏还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不大相信他的话,道:“那你把账本拿出来我瞧瞧。”
张家的账本上,都是林依的笔迹,再说未经林依的允许,他可不敢动,只好又扯了个谎,道:“咱们家开的是娘子店,来往的都是女客,我一大男人,怎好管店,因此账目都是娘子在记,我只管向她要钱。”
方氏分析这段话,意思是,林依出力,张仲微收钱,怎么看都是好事。她乐呵起来,笑道:“还是我儿子精明,只是记得仔细对账,莫让她藏了私房钱。”
张仲微自然连连点头,生怕方氏又生出甚么主意来。这时日头已升高,再不去翰林院,可就迟了,他本也可以不去,但总得去告假,于是与方氏商量道:“婶娘,你先坐着,我去翰林院告假后,再回来陪你。”
方氏这才想起来,这个儿子,是有公务在身的。她不愿张仲微耽误正事,又不想就此离去,抱怨道:“都怪你媳妇不懂事,不晓得回来陪客。”
张仲微起身,欲去翰林院告假,但此时店中女客很多,他没法出去,只好打开窗子,准备跳出去。
方氏在儿子面前,向来都是知情理的,见自己害得他连正门都没法走,便主动起身告辞。
张仲微看着方氏满脸失望的离去,心里有些难过,但时间不容他细想,双腿一蹬,跳下窗台,赶往翰林院。
林依在参政夫人家看衡娘子的嫁妆,青苗不时回店中打探消息,才过了半个时辰,就听说方氏走了,二人都很诧异。
参政夫人借机教导衡娘子:“你看,娘讲得没错罢,只要儿媳不在跟前,做婆母的,与儿子闹不起来。”
林依福身谢参政夫人妙计,参政夫人命人取来几个鞋样,递与她道:“拿着这个回去,免得让人说你是躲出去的。”
林依喜道:“还是参政夫人想得周到,待我做好鞋垫,送几双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