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思量,单凭一时气愤,做出了可能会影响夫妻感情事来。又或许,此事会被方氏利用,借以挑拨她和张仲微的关系,要知道,方氏向来不介意做些损人不利已的事,大概会很乐意看着她和张仲微闹矛盾。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林依思前想后,将心一横,开口道:“咱们家没住处,我叫叔叔来把婶娘接回去了。”
张梁接方氏意味着甚么,张仲微很清楚,当即脸色就变了,筷子一扔,起身朝外跑。林依捡起他滑落地下的衣裳,追了上去,喊道:“天都黑了,你去哪里?才吃了姜汤,别又受了凉。”
张仲微推开她的手,脸上毫无表情,冷冷道:“我去祥符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娘挨打。”
林依听他称呼的是娘,而非婶娘,整个人都僵住了。张仲微这回,是真生气了。早知道就不逼着他为借条的事道歉了,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林依后悔莫及。
杨婶不愿看着小两口就此伤感情,忙追上林依,提醒她道:“二少夫人,你打算让二少爷走着去祥符县?”
林依恍然大悟,忙奔回里间取钱,再次追上张仲微,喘着气道:“我错了,你回头再罚我,先去雇顶轿子。”
张仲微不理睬,绕过她继续朝前跑,林依紧追上去,道:“那我陪你一同去。”
张仲微脚步一滞,侧头看了看林依通红的脸,到底还是接过了钱,但并没雇轿,而是雇了匹马,飞驰而去。
林依又急又怕,又跑了这一段路,乍一停下来,直觉得浑身虚脱,幸好杨婶和青苗就跟在后头,忙上前将她扶了,赶回家中。青苗将几块红碳放进手炉,塞进林依怀里,抱怨道:“二少夫人不该讲的,不然二少爷也不会跑。”
林依苦笑道:“纸包不住火,迟早会知道的。”
青苗却道:“二房与我们来往并不多,一时半会知道不了,就算传出来,二少夫人一口咬定二夫人胡诌,信你的信,准比信她的人多。”
杨婶责备道:“你知道甚么,只晓得添乱。”说着把她推了出去,转身安慰林依道:“二少夫人别太自责,你是担心店里的生意,才起心赶二夫人走,这怪不得你。”
林依还是苦笑:“没人愿意留她,只是我不该请二老爷来。”杨婶笑了:“二老爷不来,还真没人能请二夫人回去。”
林依盯着杨婶,认真道:“我还以为你怪我呢,没想到只是为我开脱。”
杨婶叹道:“我哪有资格怪二少夫人,说起来,叮嘱丰和酒店掌柜的不许赊账,还是我的主意呢。”
林依只知方氏在丰和店丢尽了人,却不晓得杨婶在其中捣了鬼,她欲责备,但却开不了口,说到底,这事儿还是方氏自身德行不够,她又不是没带钱,却拗着不肯给,只想着算计人,能怪谁?
杨婶见林依默默不语,以为她在生气,忙跪下道:“我自作主张,带累了二少夫人,请二少夫人责罚。”
林依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却没成功,她闭了眼,轻声道:“你去罢,我等二少爷回来。”
杨婶想劝她回房去睡,但张了张口,没讲出来,心想男人都是爱弱者,兴许张仲微回来见了林依这副憔悴模样,心一软,就不和她计较了。
杨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门带上,林依自走去栓上门栓,再也忍不住,靠着门板慢慢蹲下,痛哭起来。
这婆媳间的关系,夫妻相处之道,怎就这样难呢?比周旋于官宦夫人间难,比赚钱更难。林依再苦再累时,也没这样绝望过,她捂着脸,坐在冰冷的地上,直到沉沉睡去。
此时张仲微一路狂奔,刚到了祥符县,在二房见着的一个人,是张伯临.张伯临才哄着李舒睡下,正准备到青莲房里,听说张仲微深夜来访,忙走到厅中相见,问道:“仲微,你怎么这时候来,出了甚么事?”
张仲微前心后背都是汗,朝后面望了一时,问道:“婶娘今日安好?”
张伯临比他精上许多,一听他只问方氏不问张梁,就明白了他担心的是甚么。方氏是怎样的一个人,张伯临比张仲微看得清楚,他不愿兄弟太过自责,又不好明着讲方氏的不是,遂瞅着张仲微似笑非笑:“你婶娘有我这儿子在身旁,却要你深夜赶来问安,你叫我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