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夫人自己做生意,抛头露面惯了,并不觉得女人家偶尔去酒店坐坐,有甚么要紧,便道:“又不是没有济楚阁儿,朝阁里一坐,门一关,谁人看得见,好过你这里大门口路边开。”
林依十分为难,又不好推却,只好道:“那我帮外祖母去问问,成与不成,不敢打包票。”
牛夫人见她应下,十分高兴,笑道:“不管成事与否,我都承你这个情。”
林依虽答应帮牛夫人的忙,但仍觉得此事悬的很,当初她考察大小脚店,还是张仲微陪着,才敢进去坐一坐,府尹夫人身份高贵,在这些方面,肯定更是讲究。她料得果然没错,府尹夫人听了这邀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但如此,还骂了好几声馊主意。
林依办完了差事,把牛夫人请到店中来,却没敢把府尹夫人的态度如实报与她,只道府尹夫人不肯去有男客的店。牛夫人感到十分遗憾,道:“从后门绕进去,不叫人看见,也不成?”说完不待林依开口,自己反驳道:“堂堂府尹夫人,岂肯从后门进。”她长叹一口气:“难道我真没这个福气?”
林依见她失望,又出主意道:“要不外祖母在家里设宴,邀府尹夫人前来?”
此法虽是退而求其次,但也算不错,牛夫人就又高兴起来,连声称赞:“还是你脑筋活。”她马上回家去准备,而邀请府尹夫人的差事就又落到了林依身上。
青苗听说此事,抱怨道:“府尹夫人何许人也,是那样好邀请的?牛夫人也太强人所难。”
林依道:“罢了,牛夫人待我们不错,就当报恩了。”这回她去见府尹夫人时,郑重带上了帖子,不料府尹夫人却很不高兴,将其丢到一旁道:“三番两次相邀,定是有事相求,我家老爷公正廉明,可不做这样的事情。”
府尹夫人把话讲到这里,林依就不敢再邀,不然背个拖府尹夫人下水的名声,可不好听。
隔日,牛夫人主动来打探消息。林依将府尹夫人的话,原封原转告与她,又安慰道:“许是邀得太频繁,外祖母晾一晾再去。”
牛夫人很是懊恼,道:“是我考虑不周,不该频频相邀,这下府尹夫人记得了我,只怕下回再邀,也是被拒绝。”她说完,一杯接一杯,开始吃闷酒。
林依瞧她这模样,以为她是真有事求府尹夫人,遂关心问道:“外祖母可是遇到了难事,不妨说出来听听。”
牛夫人能有甚么难事,只不过是张家脚店开张那天,见到许多官宦夫人来捧场,觉得极有光彩,便也想请一位到杨家酒楼坐坐。
林依听了牛夫人的想法,觉得很不可思议。问道:“既然外祖母只是想寻人撑场面,为何不直接寻达官贵人来,而非要寻他们的夫人?”
牛夫人暗道,她连官宦夫人都请不来,哪有能耐请她们的官人。不过林依这话,给了她提醒,开口笑道:“你这话有理,竟是我糊涂了,我家酒楼里,进出的都是男客,自然请官老爷来更便宜。”
林依见她想转过来,笑着点头称是。
牛夫人就等着她表达,见她点头,马上话锋一转:“可惜我们商籍人士,平日里哪有机会见到达官贵人,连他们家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林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果然牛夫人下一句话就是:“仲微媳妇帮帮我,请欧阳府尹到我家酒楼坐坐呀。”
林依苦笑连天,婉拒道:“我一妇道人家,哪好去请府尹大人。”
牛夫人已替她想好了办法,道:“不消你去,叫张二郎走一趟。”
林依去邀府尹夫人,只是女人家私下的交情,多去几次并不妨,但若是张仲微出面,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牛夫人是亲戚不假,有恩在前也不假,但林依可不敢拿张仲微的前程去做赌注,这样的要求,她不能答应。
她斟酌着词句,向牛夫人道:“外祖母,最近朝廷捉拿行贿的官员,查访得紧呢,让仲微在这风口浪尖上府尹家,不大好罢?”
任她言辞婉转,牛夫人还是不大高兴,当即沉下脸来,道:“你若是怕这怕那,那还开脚店作甚么?”
先前一直亲亲热热,此刻一语不合,就变了脸色,林依回想牛夫人以前对待张栋前后不同的态度,心道,看来这位外祖母,性子未变,还是同以前一样“爱憎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