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文之间浮动,若是运到成都府,能卖两百文,如今遭灾,正是粮价飞涨的时候,张梁听到方氏报的价这般的低,气的差点掀了桌子,指着她的鼻子“你,你,你”了半日,憋出一句话:“你给我滚回娘家去,免得把我张家败光了。”
无缘无故被赶回娘家,乃是大耻辱,方氏惊呆住,张伯临忙拉了张仲微一把,双双离桌跪倒,求张梁道:“爹息怒,外祖家是书香门,娘自小读书习字,于买卖一事上难免有所欠缺……”
张梁不过是一时气愤,方出此言,总不能真因为家里亏了钱,就将方氏赶回娘家去,此时见两个儿子求情,便就了这个台阶下了,闷哼一声,不再讲话。当家理财,乃是正妻本份,方氏没有做好,自知理亏,低眉敛目,殷勤服侍张梁吃饭,可惜她上了年岁,远没有美妾服侍那般赏心悦目,张梁嫌恶地瞧了她一眼,挥掉她夹菜的手,回房去了。
方氏被打掉了筷子,却不敢生气,还连声吩咐任婶,叫她把饭菜与张梁送到房里去。
张家不过小富而已,受不起大打击,这粮食一买一卖,亏了许多,张梁心中烦闷,吃不下饭,只命任婶将碗搁下,重回灵堂守着。他在灵堂内走了几圈,现四只大盆里的冰所剩不多,遂唤了任婶来,叫她去方家再借一回冰。任婶是方氏的人,听了这吩咐,很是高兴,暗道,只要二老爷还有求着方家的时候,二夫人就无被赶的烦恼。她走到方氏面前禀明,拿了新书的借条,赶往方家。
不料,王氏却不肯再借,抖着手里的好几张借条道:“已借了五回了,何时是个头撒,你去跟你家二老爷讲,先把前头几回的冰还清了,再来借六回的。”任婶是从方家出来的,深知王氏禀性,晓得求情也是无用,不如省下时间赶路,于是没有多话,一路跑着回到张家,向方氏道明王氏意图。
方氏愁道:“还是热天,哪里去寻冰,不如折算成钱还她,咱们一共借过五回,每回两箱,通共是十箱子冰,你再去问问,看她要好多钱。”
任婶暗暗叫苦,虽不算太远,几个来回,也是好几里地,累死个人哩,她不敢抱怨,喘着粗气又到方家,问王氏那十箱子冰的价钱。王氏却是会打算盘的,噼里啪啦拨了起来,任婶瞧着她的手,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还未瞧清,已听得她在报数:“每箱一千文,十箱乃是一万钱。”
任婶目瞪口呆:“粮价算高了,一斗也只要五百来文,你这一箱子冰,比一斗粮还贵?”
王氏轻蔑瞧她一眼,道:“粮食虽贵,却满大街都买得着,你去买一块冰来我瞧瞧?”
任婶不吱声了,整个眉州,家中有地窖储冰的人家,掰着手指头数得过来,大热天的冰,的确是拿钱也买不到的物事。她正烦恼,忽地想起,她不过是一个下人,二夫人遣她来打听价钱,问到了便罢,至于还不还得起,还是丢给主人去操心罢。她想通了关节,忙不再与王氏费口舌,行礼辞过,赶回家中,将王氏的意思,报于方氏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