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二叔!”
雪,又开始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飘忽不定的飞舞着,接近地面时候,却又变成了一滴一滴的泪水,犹如离人的血泪。
当夜,二婶母就病倒了,昏昏沉沉的一直叫着博雅二叔的名字;博君三叔也开始发烧,而祖父和父亲却还不知道这个噩耗。
点点滴滴似眼泪一样的雪,再也没有停止过,雪过无痕,雪落无声,也许是怕惊醒了,还在美梦中的人们吧!夜,好静啊!
我坐在回廊的尽头,这儿,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博雅二叔的地方,还记得那天,当我踮着脚帮他围上围巾的时候,他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那时候,博雅二叔的手是暖的,是软的。可是,今天他的手,怎么就似寒冰一样的冷了呢?我用心的、使劲的暖着,可是,它还是冷的!我扬起脸,雪静静的落在脸上,很凉很凉。一条干净的手帕,递到了我的眼前,我以为自己没哭,却原来脸颊上凉凉的,不只是雪,还有泪。
我接过手帕,并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一定是关起远,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再不会是别人。我把那条手帕合在双手之间,手帕上残留着他的温度,在这个凄冷的雪夜,我还能有这样一点点的温暖,真好!我望着迷乱飘零的雪,就这样的坐着,他就陪着这样的我,安安静静的站着。
玉无痕站在父亲的院子外面,已经有好一会儿了,脚上的绣花鞋已经被雪水湿透,而寒冷的感觉却是从心底发出的,
“父亲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玉无痕一边想着,一边推开虚掩着的门,跨过高高的门槛,来到院子里。她尽量把脚步放得很轻很轻,连呼吸都是缓缓的。院子里唯一亮着灯的房间,便是玉博文的书房,她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进。
玉博文半倚在书塌上,手里拿着一本《诗经》,似睡非睡。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一惊,坐了起来。玉博文奇怪的望着从来都知礼守礼,进退有度的姐姐。玉无痕没有看他,而是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搭在椅子背儿上,然后坐下,
“博文莫怪,我只是不想惊动父亲。”
玉博文穿上鞋子,披上一件外衣,坐到玉无痕的对面,
“姐姐,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玉无痕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的瞧着他,久久的没有说话。玉博文的心里不安起来,随着玉无痕的继续沉默,他的不安转变成了一种恐慌,
“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博雅?”玉博文忐忑的猜测着,他的脸上和眼睛里都写满了慌张,“他怎么了?受伤了吗?伤得如何?不会有大碍吧?!”
“博文,我也希望博雅只是受伤而已,可是、可是……”
玉无痕的泪,终于冲破控制,倾泻而出。玉博文‘呼’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绕着屋子无措、不停的走着,最后,他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书榻上,
“不,我不相信,我怎么可能相信?”玉博文对着空气,大声的喊了出来,仿佛是在质问着什么人。
“博文,你冷静点,仔细让父亲听到!”
“姐,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无痕压低了声音,静悄悄的诉说着,清浅冷淡的声音,碰撞着玉博文的神经。
“等等,宫崎风是怎么知道,玉如意是假的呢?这说不通啊!”
听完了玉无痕的叙述,玉博文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情另有蹊跷。玉无痕安安静静的坐着,原本就似白玉一般的人儿,现在更是飘渺成了一团薄雾,一缕青烟。她没有回答玉博文的疑惑,因为她也没有想明白,问了玉承祖,他也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博文,事儿要不要禀报父亲呢?按理说,是应该让父亲知道的,可是,父亲现在的身体……”
“我也没主意了,还是瞒一瞒吧!日后再……”玉博文无奈的望着姐姐。
“也好,博雅的丧事只能办得尽量简单些,就不通知本家、朋友了。”
两个人对坐沉默着,不是十分均匀的呼吸声,填满了屋子里的空间,此起彼伏。屋子外的雪地里,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就是玉家老太爷——玉展雄。
玉展雄没有惊动屋内的两个人,他独自拄着拐杖,踉踉跄跄的走出院子,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竭尽全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似乎这段短短的路途,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玉展雄的心底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儿子啊,让为父见你最后一面吧!”
“啊!”一口鲜血从玉展雄的嘴里吐了出来,落到了雪地里,立刻就被不断飘落的,新的雪花覆盖了。玉展雄慢慢的擦去唇边残留的血,他扔掉了拐杖,拼命的朝着前方跑去。
博雅二叔的灵堂,依无痕姑母的意思设在正堂的花厅里,没有挽联,没有花圈,有的只是一片无始无终的素白。此时,博雅二叔已经静静的,躺在上等的杉木灵柩里,平和安详。
今夜是我和承祖大哥守丧,我俩一身孝服跪在灵堂上,往火盆里添着纸钱。眼前的一切,我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真实感,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不知所谓。我的心里不停的想着,
“这一切,多可笑啊!这灵堂,这些纸钱,对博雅二叔还有什么用?!”
我抬起头,默默的看着灵堂上博雅二叔的遗像,遗像中的博雅二叔,没有一点笑模样,眼神犀利,严肃中带着倔强的神情。
“二叔,这一切,对您还有意义吗?”我一脸的苦笑,轻声的问着。
“咣当”,身后突然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冬夜的寂静,打破了满屋子的寂静,也打破了我的胡思乱想。承祖大哥和我同时站起来,惊讶的看着正从地上爬起来的祖父。
祖父蹒跚的向前走着,仿佛我和承祖大哥都不存在一般。他直直的走到博雅二叔的灵柩前,用力的扒着灵柩的边缘,清瘦的双手青筋暴起。祖父的呼吸短促,他看着躺在灵柩里的博雅二叔,伸出一只手,轻轻的为博雅二叔正了正衣领,摸了摸博雅二叔浓密的头发,笑意缓缓的爬上了他憔悴苍老的嘴角。祖父无限温柔,无限宠溺的看着博雅二叔,仿佛看着他那个幼小的,淘气的,英姿勃发的儿子,痴痴的呆看着。
“大哥,快去找姑母和父亲!”祖父的神情,让我忽然意识到了危险。我急急的摇着还在愣神的承祖大哥,
“哦,好。”承祖大哥回过神,慌张的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