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不到饭点,要甚么饭。”
老九发一声狠,骂了一句“狗日的”,二棒这才认出是他爹,就大呼小叫起来:“爹回来了,爹回来了。”
全家人都迎了出来,围住当家的看,老九就说:“围着我干啥,我又不是猴,快做饭,都饿死了。”
老九又看了一遍,唯独不见大棒,就问:“大棒哪去了?”
二棒也是一个愣头青,说话不过脑子,他脱口而出:“我哥给豆花送鸡蛋去了。”老谷子的心一下子跌进了冰窟窿,从脚凉到了头,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个混帐儿子,还是和那个狐狸精搅和到一块了。
老九来了气,骂上了他婆姨:“你怎么管的鸡蛋,让他去送人?”抄起身边的一根木棒就要打在婆姨身上,那个婆姨也不省事,回骂过来:“你下的种你不清楚?和你一个怂样,我能管得了。”
二棒一头拉开他娘,老九还要扑过去打婆姨,大棒回来了。大棒虎着个脸,句句带刺,说:“这是升官了,发财了,一回家来就喊神骂鬼的。”
自从知道爹对豆花图谋不轨后,他对爹说话就没有客气过。
他娘嚎了一声,说:“都是因为你这个灰鬼。”
老九也许是劳累过度,也许是气急攻心,一下子感觉天旋地转,人倒在了地上。大家忙七手八脚,把他抬回窑里。
再说这个老谷子。老谷子回到窑里倒头就睡,睡的天昏地暗,好像要把这两个月亏下的觉都补回来。外面发生了甚事,全然不知。一觉醒来,只感觉神清气爽,精力倍增,两个月了,都没有这样舒坦过。他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是甚时辰了,院子里,窑里都静悄悄的,仿佛这个世界都静止不动了。老谷子睁大眼睛,盯着黑黝黝的窑顶,他就觉得自己还需要点甚么,就支楞起耳朵听着隔壁窑里的动静,能听到豆花均匀的呼吸声,和断断续续的呓语,老谷子有想法了,他溜下炕来,先趴到窗户眼上往外瞧了瞧,外面星辰满天,秋风微动,偶尔有一声吆喝,那是巡村人为了排解寂寞,给自己壮胆整出来的动静。他知道有志就在地窖里睡着,现在也应该进入了梦乡。
老谷子摸黑搬开了两个粮囤——那儿有一个过门,与豆花那头的窑洞通着,他打开过门,蹑手蹑脚摸进了豆花窑里。
豆花正在做着美梦,她梦见了蓝天白云,碧绿的草地,她和大棒双双躺在草地上,一忽儿望着天空遐想,一忽儿又相视一笑,双双脸上都荡漾出了甜蜜的笑容。忽然她感觉到大棒的手朝着自己身上摸来,她嗔怒着躲开,轻轻说了声:“讨厌。”把羞涩的脸庞,埋进了柔软的草地里。
老谷子在炕沿上坐着,眼睛渐渐适应了窑里的黑暗,影影绰绰看到了豆花起伏的身躯,她的眉,她的眼,都是那样的精致,那样的丰韵,她鼻孔里呼出来的温热的气流冲到了他的脸上。豆花微笑着,脸上是欢快的神情。老谷子不禁心旌摇曳,一双罪恶的爪子伸向了豆花。
熟睡中的豆花感觉到了她这不是做梦,现在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就能拨动她那根紧绷的神经。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猛然坐起身来,公公那张狰狞丑恶的嘴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豆花惊魂未定,叫了一声:“爹!”
老谷子才不管爹不爹的,他无耻地扑向豆花。豆花奋力反抗着,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叫声:“畜牲——”
豆花这一声喊,划破了夜空,引起了老黄狗的吠叫,老黄狗也有点迷茫,这种叫声好久没有听到过了,老主人今天回来了,日子就又不太平了。
这时,寂静的夜里,四油如泣如诉的歌声也钻进了老黄狗的耳朵里:
十二月里来喜事连,
养的个胖小子哭声甜,
媳妇问公公叫你甚,
明叫爷爷暗叫爹。
老谷子养精蓄锐,力气大增,豆花坚决不从,她已经无力反抗了。忽然,门被“哐啷”一声踢开了,有志愤怒地出现在了老谷子的面前,他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臂,老鹰捉小鸡一般,把他舅舅提溜起来,扔到地上,眼里喷出来的火星子,能把老谷子烧成灰烬。这是甚么事呢!豆花可是你的儿媳妇!老谷子不敢恋战,灰溜溜地溜了。有志就坐在豆花炕沿,陪她坐到天亮。
老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出现在他头脑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豆花算帐,找老谷子算帐,至少要拿回龟儿子送给豆花的所有鸡蛋,儿子他管不住了,他得管住鸡蛋,不能落个鸡飞蛋打的局面。
见老九板着个脸来了,老谷子知道这是夜猫子进宅,总没有好事,就半睁个眼睛,爱搭不理,懒洋洋地问:“有事?”
老九气冲冲地说:“还我鸡蛋!”
豆花知道老九这是找她事来了,就近乎哀求地说道:“叔,真不是你想那样,我和大棒啥事没有,我没有吃他的鸡蛋。”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大棒兄弟的鸡蛋是我吃了,我来还你。”
老九回头一看,吃惊不小,甚时候来了一个当兵的人?有志一身戎装,正气凛然,正冷眼盯了他看,把老九看出了一身冷汗,他感到这事情有点复杂,这水有点深,他得弄明白了再来,这潭浑水不敢贸然去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