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地做出吼声,谷雨那兔子蹦蹦跳跳地就逃开,猛虎却紧追不舍,如是看得初龄哇哇乱叫,躲在哥哥怀里只敢偷眼瞧。
这番热闹下,嗣音却觉得眼皮沉重好不困倦,一手支着脑袋强打精神,可渐渐的眼前场景却起了变幻,不知怎么竟置身一片丛林,正奇怪,却见初龄从眼前闪过,她竟是长高了许多,正奋力追着一只白兔。
“初龄,别跑了。”嗣音追过去,初龄闻言停下,却冲自己甜甜一笑,又指指兔子转身继续追,嗣音无奈只能跟上。
母女俩一前一后跑了片刻,忽闻猛兽咆哮,但见一头斑斓猛虎从丛中蹿出逼向初龄,嗣音本能地扑过去将女儿搂在身下,那猛虎步步迫近,将她们逼到树下。
“龄儿,一会儿它若扑来,娘会挡住它,你一定要跑开,绝不许回头,听见没有?”嗣音一边把女儿往身后藏,一边这样对初龄说。
可是身后的孩子不应答她,嗣音急着再要重复,那畜生已按耐不住,一跃而起朝自己扑来,嗣音把初龄往后一推,才说一声“初龄快跑”,但觉狂风四作,周遭金光乍起,一条金龙呼啸而出,锐利五爪揪起那斑斓猛虎便摔出数丈远,猛虎就地挣扎一番残喘起身,再要发作却畏惧金龙之势,只能悻悻而逃。
嗣音这才回过神,却见女儿朝那金龙招手欢笑,那龙点点头,猛地扑来一头钻进自己腹中。
“初龄!”嗣音惊慌喊出声,却是浑身一震,从梦里醒来。
眼前玩耍的大人孩子都被她惊到,初龄先是茫然地望着母亲,须臾就眯眼笑得高兴,爬过来伏在嗣音膝头仰望着她。
“是睡着做梦了?”舒宁忙过来,见嗣音一头虚汗,便唤祥儿去打热水,又递过一杯温茶,“快喝口茶压压惊,初龄在呢,都好好的。”
嗣音喝了茶,方才梦里一幕却仍在眼前,她的心突突直跳,不亚于梦里见到老虎的惊慌,这个梦太神奇,金龙入怀意味着什么?若腹中胎儿是泓曦,难到就是真命天子?
她下意识地伸手覆住肚子,心里是十万分的不安。
“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太医?”舒宁很紧张,作势就要喊人,嗣音忙道,“不必,我很好。”
“做了什么梦?竟吓得一头虚汗。”舒宁绞了热帕子递给她,嗣音接过自己拭了汗,随口敷衍道,“梦见初龄掉水里去了,我这才吓得喊出声。”
舒宁笑道:“只是梦,可别多想。”
“是啊,别多想。”嗣音跟着感叹一句,那个梦绝不能对任何人说,说出去就是祸,可是为什么会梦见金龙入怀?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从没想过什么帝位皇权,为何……抬眸见从德收拾初龄的皮影,突然想起方才他们玩耍的情景,便安抚自己是见了那一幕才会影射到梦里去,正如舒宁所言,只是一场梦,千万不可多想。
此时外头有方永禄的小太监来,从德迎出去,须臾回来说:“方总管说皇上一会儿过来。”
舒宁便道:“我也该走了。”
嗣音也不勉强她,只让谷雨送出去,而初龄也玩累了,倦倦地窝进自己怀里要睡。嗣音哄着她,虽看着女儿安然满足的模样,心里却还是方才那一幕,梦里的初龄毫不惧怕猛虎金龙,反而笑嘻嘻冲着它招手。
“丫头,你可知娘心里有多忐忑?”嗣音把脸贴在初龄的面上,“娘这一次真的是给你生弟弟吗?”
谁知皇帝转眼就到,嗣音尚没来得及把女儿给奶娘抱着,彦琛便进门了。瞧见这光景,一边过来抱过初龄,一边还嗔怪说:“她越发大了,你抱着小心身体。”
“哪里那么金贵。”嗣音笑,但还是发现被女儿搁着脑袋的那只手麻木了。
“你看手麻了不是?一来怕你伤身体,二来失手摔坏了初龄怎么办?”彦琛这样说,径直往楼上去把女儿放到小床上,嗣音缓缓跟过来,嘀咕一句,“皇上又是特特来看女儿的?”
“是有事要同你商量,我们去阁楼坐。”彦琛这般说,便挽了嗣音去楼上,这一去竟是待了大半天没下来,且静静的,奶娘在楼下陪着初龄,竟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而淑慎今日出宫去,也不必等她从书房回来开饭,故谷雨早早都准备好了,心想让皇帝和嗣音早些用膳,本要上去问一声,却被方永禄拦下了。好容易黄昏的时候,听见初龄醒来的动静,她睡前也没吃什么,这会子便闹着饿了,缠着奶娘哭得可怜,终是把那对人儿闹下楼来。
便听嗣音吩咐谷雨拿点心,片刻二人抱着女儿下来,初龄窝在彦琛怀里委屈得很,直到见满桌的点心碟子,这才笑起来,心满意足地抓得满手都是正吃得欢,却没有察觉母亲的失落。
而后一家人用了晚膳,平日初龄不肯好好吃正经的饭菜,嗣音必要和她磨一场,往往弄得女儿哇哇大哭,她又气得半死。今日却纵容她,她不爱吃饭菜便不吃,爱拿点心当饭便由她吃多少。
谷雨和祥儿在旁边看着,还以为是因皇帝在主子才不和女儿计较,谁能想到吃了饭皇帝回涵心殿去忙,主子转眼就对她们说:“把初龄的东西收拾收拾,留几件玩具就好,其他的都包起来。”
谷雨心里发慌,怯声问:“怎么了?”
嗣音却面色平静道:“明日要送初龄去护国寺,是皇上的意思。”
谷雨好惊讶,“怎么突然要去那地方?去多久,几时回来?”
“等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接她回来,也不是天涯海角,我想见出宫便是了,你们别做出舍不得的模样,叫我情何以堪?我这里忍得也辛苦。”嗣音倒坦诚,便催促他们去整理东西,还嘱咐说,“那套皮影给她带着,她最喜欢的东西,没得回头哭闹。”
吉儿祥儿也舍不得,嘀嘀咕咕地去整理初龄的东西,都奇怪为什么皇帝要把宝贝女儿送去庙里,那地方又不是好玩的。奶娘过来问她是否要随行,嗣音便叫她暂留宫里,虽然初龄不吃奶了,但到底奶娘照顾她最知冷知热,孩子总是要回来的。
如是忙碌好一阵,涵心殿那里来人说万岁爷今夜不再过来,嗣音也松口气,自己搂着女儿睡一夜,幸而夜里没有再梦见白日那场梦,可半夜醒来仍觉得恍惚,唯有身边的小丫头呼呼睡着是最真实的,可她明日就要走了。
这一夜竟过得飞快,转眼天明,嗣音因没睡好而精神不济,强打精神查看初龄的东西,抱着女儿亲了半日,含泪问她:“去了护国寺会想母妃吗?小丫头,你倒是喊一声娘好不好?回头接你回来要是不认得娘了,我一定打你屁股,记住没有?”
初龄仿佛知道自己要出门似的,竟格外得兴奋,歪着脑袋听娘亲讲了这般日,照着嗣音脸上就猛亲了几口,只是那声“娘”终究没叫出口,她还是那样矜贵。
不久皇帝派来的轿子到了符望阁门前,竟直接是羽林军的侍卫来接了,有彦琛安排的老嬷嬷相迎,嗣音把女儿交给她,转身就要落泪,老嬷嬷忙安抚说:“娘娘很快就能见到公主,不要太忧伤,保重身体要紧。”
嗣音忙敛了泪容道:“嬷嬷传本宫的话给明源大师,说他辛苦了。”
老嬷嬷连声答应着,抱了初龄便上轿子去了,初龄还乐呵呵地朝母亲挥挥手,待帘子落下看不到娘了,她也只是愣了愣,而后就仿佛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脸兴奋。